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季宗突然惊醒,头脑阵阵眩晕,腹中仍残余着宿醉后酒液晃荡的不适感,哗然一声,忍不住翻身大口呕吐。
望着那一地臭气熏天的秽物,眼前再度浮现出日前从法院下来的判决书,想到连父母亲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套靠山别墅都已经被银行挂牌拍卖。季宗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不禁惨然苦笑。
昔日一事无成,靠着父母不菲的家业挥霍度日,终日与一帮富家子弟到处厮混,虽锦衣玉食却过得浑浑噩噩,直到破产的这一刻他才看清楚自己周围的狐朋狗友真正的面目。
原来,那个曾与自己称兄道弟情同手足的男人,竟然是自己这么多年来财务莫名亏损的罪魁祸首。只是后知后觉已经为时过晚,半年前的那一场偷税官司根本只是个幌子,为的就是将过世父母留给自己的原始股份偷天换日地转移到他的名下。
可笑自己却天真地轻信了小人,真以为对方提出把原始股份转让给他姓楚的,让他身为法人去替自己做那代罪羔羊是为自己好,殊不知那场偷税漏税的局本身就是他一手主导的。
呵,三十年的交情啊……
统统是虚情,统统是假意!
气急攻心,季宗再度呕出一滩秽物,吐得天昏地暗。
这两天就会有警察找上门,如果不出意外,自己的余生将会在监狱中度过,以那个姓楚的手段,不可能允许自己还有一息苟延残喘的余地,这一次必然会痛打落水狗,毫不留情。
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了……想到这里,季宗面色病态般地涌上一抹潮红,整个人都不可遏止地颤抖了起来。
不,不要,绝对不要进去那个地方,会疯掉,一定会疯掉的。
“爸,妈,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将自己这辈子醉纸金迷的糜烂人生和不知羞耻的所作所为重新回味了一遍,季宗突然出奇地冷静了下来。
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床头,要去拿那瓶早已准备好的安眠药,经过一宿迷迷糊糊的思考,他决定结果自己腐朽的生命。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习惯了荣华富贵奢靡度日之后,他根本不敢想象清贫的苦楚,更无法面对将来终身囚禁的牢狱之灾。
这辈子交友不慎,招致家道中落,对父母的亏欠只能以死偿还了。
“嗯?”
季宗突然一愣,无他,放在床头的安眠药居然不知去向。
严格来说,不光是安眠药不见了!
回过神来的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根本不是昨晚迷迷糊糊订下的酒店房间,而是一间巨大而奢华异常的枣红色套间。
只是一切的家居用品款式非常落后,无论是样式还是用料,都是九十年代才有的风格。如果以当时代的经济水平来衡量的话,这些家电大都价值不菲,光是身下这张宽度足有两米的实木大床怕就要好几千。如果在2017年,这样一张床没有十万绝对拿不下。
“这里,这里不是……”
一瞬间,季宗傻眼了。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但还不至于对儿时的点滴毫无印象。
无论是早已被淘汰的大屁股黑白电视,还是早已被真皮软沙发取代的实木硬板沙发,这些统统都是放在九十年代才算得上前卫与主流的配置。而在2017年,这些被喻为古董的家居用品,就算是想买也有价无市。
这些熟悉的家电,房间的格调,与自己记忆中儿时在澳门的那个家如出一辙,连丝毫迥异都没有。
十分钟,季宗用了大约有十分钟时间,才想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事。
“重生了,我真的重生了……”
望着被随意丢在枣红地板上的黑色大哥大,季宗出神许久,直到这个笨重的大家伙发出古老而失真的叮咚铃响,他才突兀地反应过来。
捡起大哥大,看着没有背光的黑白屏上显示着的名字:楚回澜,季宗的瞳孔微微一缩。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突然上涌的怒火,季宗这才费劲地按下了接通按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发颤:“是你?什么事儿?”
“嗨,粽子,天都黑了,还在睡觉呢。瞧你那点儿出息,昨天才喝了几杯呐,就醉成这样?”手机里传出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虽然相比较记忆中比较稚嫩,但是对季宗来说,这个声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还好,刚醒,做了个噩梦。”季宗面无表情地说,眼神很冷。未来二十五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确实是个噩梦。
被自己最信任,而且可以说是自己砸了大把大把的钱一手扶持起来的好兄弟出卖,没有比这让人更受打击。
哪怕是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睡了,也不足以这么痛心。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八十年代过来的人,大都特别重情重义,忍受不了手足的背叛。
“快来,清湖街268号,夜玖湾大赌场。昨天介绍给你那个虎哥还记得不,他是赌场老板的朋友,今后只要跟他去玩,赌桌租金一律半价。”
这是季宗记忆当中第二次受到同样的蛊惑。
上辈子,自己之所以会深陷赌坛,挥霍无度,导致过半家财散尽,甚至还屡教不改,气倒了自己那个英明一世的父亲,害他早早离世,这一通电话“功不可没”。
当年,或者说现在的他,才十七岁,豆蔻年华懵懂无知,如果没有这一次重生,当然会就此误入歧途。
但他已经不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