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云海,朦胧恍惚。
六轮明月之下,那玉楼若隐若现,如梦似幻。
而在第八重楼之内。
阳神化身的苏庭,盘膝而坐,安然静思。
这里是第八重楼,名为洞玄楼。
洞玄楼,修至此境,可洞彻真玄,一眼勘破尘世俗类,辨得诸事真相。
修得此境,能辩气候早晚,能观万物清浊,能辩四时八节,当受一声大真人。
“修行至此,大不相同。”
苏庭暗道:“无论眼界,无论目光,俱非往昔。”
到了这一步,他观看诸事,极为透彻,可勘破外层虚妄,得知内里真相。
看山而不是山,看水而不是水。
如庖丁解牛,看牛而不是牛,看到的是无数血肉骨骼,筋脉纹路。
他阳神再进一步,修行已足八重天,推开了这洞玄楼。
他的感知,再非往昔可比。
他天眼所见,清晰无比,甚至不亚于得道仙家。
他惊喜之余,却叹了一声,暗道:“地府之中,若先修成此境,或许不会那般简单着了道。”
实则这也是他自身所想,毕竟苏关儿乃是千年老魔,能迷惑人心,蒙蔽天机,应风甚至踏过了八重天之上,作为九重天半仙,也都未能察觉,而是步入局中,万劫不复。
“嗯?”
忽然之间,苏庭露出异色。
红衣的魂灵,经过六月不净观的清照,已经除去了弊处,悠悠醒转。
此刻恰好苏庭已领悟洞玄楼之奥妙,便即起身,迈出洞玄楼之外。
——
“这里……”
红衣魂灵虚幻,露出茫然神色。
此处天空,有六轮明月,月划洒落,令人无比舒适。
但周边无边无际,朦胧混沌,让人十分心慌。
只是就在这时,前方月华所照之处,有一座玉楼,若隐若现。
而就在玉楼之下,一个少年身影,徐徐走来,躯体凝实,却有飘然之感,他眸光氤氲,如似智者一般,恍惚看透了许多东西。
“苏庭?”
红衣怔了下。
苏庭临近前来,松了口气,道:“你总算醒来了。”
红衣略有茫然,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不是经过六道轮回,归返阳世了么?如何我只觉阴神无比虚弱?”
苏庭神色复杂,道:“你没有阴神了。”
红衣顿生错愕之色。
苏庭迟疑了片刻,才说道:“魔道宗主苏关儿留了一道陷阱,送我等转托重归的阴差,是他一道分神魔念所化,破了葛判的法术,使得你与应风,经受了六道轮回之苦。而当时我有所警兆,反应过来,迟了半步,方是得脱厄难,但你阴神受到磨灭,幸而魂魄未有损伤。”
红衣神色惊愕,良久方是从此事之中反应过来,颇有难以置信之感,又想起什么,惊道:“应风何在?”
苏庭脸色黯然,低声道:“他为了护住你,将你送出渭水,沉沦在了其中,阳神磨散,三魂七魄已重新转世去了。”
红衣蓦地一震,许久未有言语。
苏庭叹了一声,道:“应风之事,我自当处理妥当。”
红衣过了许久,方是黯然道:“为我复生之事,反倒让他落入轮回之中……元丰山救回了我,却又折了应风。”
苏庭心中也颇不好受,只好说道:“应风之事,无法挽回,但你没有损伤,也算不幸中的万幸,虽然失了阴神的造诣,但日后经青莲温养,天生神体,便是神灵,也无须拘泥于阴神或者阳神的修行了。”
红衣应了一声,没有开口。
苏庭静静看着她,从她刻意收敛的眼神之中,能见几分黯淡,在黯然之余,也难免有着几分愧疚自责。
“应风今世,我必将之寻得,领回本门,再踏修行之路。”
苏庭挥了挥手,道:“此事多想无益,你在我这儿,暂留几日,等青莲取回,魂入青莲,孕育神体。”
红衣应了一声,又四下打量了番,惊异道:“这里是?”
苏庭平静道:“我的识海之中。”
红衣不禁怔了下。
苏庭说道:“你我从地府归来,我魂归肉身,而你无有身躯,便随我到了这里,不过也无弊端,你看……”
他伸手朝上一指。
红衣随之看去。
上方挂着六轮明月。
光华洒落,清澈一切,令人无比舒适。
“这是……”
红衣惊道:“六月不净观?”
苏庭点头道:“正是六月不净观,而今火候已足,我已修成。”
说着,苏庭微笑道:“你魂在此处,得六月清照,消去阴冥地府带回来的阴气,逐渐能得许多益处,日后魂魄清净,在青莲之中,想来获益更大。”
红衣应了一声,神色异样。
修行人的识海,藏着心神所在。
这里是要害中的要害。
但苏庭却将她留在了这里。
“你倒是放心我。”红衣心中不免有些情绪。
“这是自然……”苏庭挥了挥手,不以为然地道:“反正你就是个寻常魂魄,连阴神造诣也磨灭了,又伤不了我。”
“……”红衣心中的少许感动,尽数消散成空。
“虽说你未修成六月不净观,但在我这里,便可以得到六月不净观的益处,你好生领悟。”苏庭这般说了一句,道:“我还有些事情。”
“你去忙罢。”红衣这般说了一声,却隐约觉得古怪,道:“你似是与之前有所不同?是我阴神境界被磨灭的缘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