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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日军尽皆震怖,他们曾经占据平壤巷战的地利,又以铁炮对付只装备三眼铳、战术上只适合野战的辽东铁骑,从而获取一场胜利,便以为明军技止此尔,直到铺天盖地的炮火炸得牡丹峰一片狼藉,排枪齐射弹落如雨,长矛手和藤牌手潮水般淹没了乙密台,才发现来自中央天朝的明军竟如此可怕。
甚至没来得及组织兵力出城赴援,牡丹峰的松浦镇信部就已全军覆没。
风月楼上,第一军团主将小西行长双手扶着栏杆,白愣着眼睛远望乙密台上,那里以嚣张姿态飞扬多日的松浦家战旗,已换成了明军的日月旗,旁边一根长杆,号令着松浦镇信的头颅!
“秦林,大大的狡猾!戚继光,大大的厉害!”小西行长愣怔良久,才憋出这么一句。
戚继光有虎将之称,当年打倭寇立下赫赫威名,日本人对他并不陌生,倒是那个秦林秦督师,在辽阳假装沉迷女色,麻痹日军放松警惕,然后令戚继光率军以雷轰电闪之势杀奔平壤。
幸好加藤清正识破诡计,否则城中只有小西行长的第一军,岂不被戚继光轻易讨取?
小西行长一阵后怕,尤其是看到松浦镇信被号令在长杆上的首级,就感觉自己脖子上凉飕飕。
为今之计。是战是守是退?
黑田长政、锅岛直茂、内藤如安等将领,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加藤清正。他们都看出来了,小西行长这个商人出身的家伙,狡猾或许有余,论知兵实在不如他的老对手。
有鬼加藤之称的加藤清正,能识破百战百胜、有明国第一勇士之称的秦林的诡计,饶是他也有几分得意,轻摇画着大日如来的军配团扇,侃侃而谈:“退走。必不可行,我军骑兵羸弱,明虏铁骑强劲,如果撤退,必遭衔尾追击,将四万将士性命空掷!”
这话倒是实打实的,此时日本只有矮种马。比驴子大不了多少,身材矮小的日本兵骑在上面,活像猴子骑驴,根本不可能打得过明军铁骑。
加藤清正又道:“出城浪战也不坨,戚继光长驱大进,又攻拔牡丹峰。兵锋甚锐,我军虽三倍于他,恐怕也无必胜之机。”
锅岛直茂、黑田长政等人连连点头,岂止没有必胜之机,恐怕输多赢少才是真的。戚继光厉害呀!
难道只能凭城固守了?以将近三倍的兵力,被人家困在城里痛揍。叫日本武士的脸往哪儿放?
加藤清正笑了,不慌不忙的摇了摇军配团扇,“诸君诸君,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秦林的用意吗?他身为督师,会集五大名将,调动倾国之精锐,为何不会集大军徐徐推进,而故意沉迷女色来使骄兵之计,令戚继光孤军深入?”
“难道?”小西行长也不是笨蛋,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加藤清正得意的看了看老对手,“听说明廷内部纷扰,君臣在为太子争什么国本,秦林空口许下五月平朝,其实孤掌难鸣……恐怕此时朝中政敌正在极力攻讦,所以他等不到大军会集,便使出奸计,想尽快拿下平壤,堵住朝中政敌之口。”
众将都提起了兴致,这样看来,秦林和戚继光并非没有破绽。
“既然秦林奸计被某识破,戚继光奔袭平壤失败,他们面对朝廷的压力,就只能变奇袭为强攻。趁明虏另外几路大军还在路上,我们只需坚守不出,再暗中调动几路大军前来增援,待戚继光顿兵坚城之下,久而久之师老兵疲,我军突然杀出,里应外合便可围而歼之!”
加藤清正说完,将军扇如刀使,狠狠往下一切。
顿兵坚城之下而不克,本来就是兵家大忌,目前只有戚继光一部,日军在朝鲜却有九个军团,在名护屋还有十万后备军,大可将朝鲜中部的几个军北调,悄悄埋伏于平壤左近,小西行长加藤清正等率兵一味凭城死守,待戚继光筋疲力尽之时,全军以绝对优势合围,将其歼灭于平壤城下!
接下来的战局,确如加藤清正所料,戚继光拿下牡丹峰之后,即把帅帐设于制高点乙密台,俯瞰城中布置,然后挥军强攻。
刚刚经历了百年战国时代的日军,强悍程度超过历史上任何时候,何况他们很清楚如果弃城逃走也难逃被明军铁骑追杀的命运,所以咬牙紧守,用血肉来填明军的炮口。
戚继光连续两天猛攻,明军牺牲人数与日俱增,到了第三天竟驱使李昖派来配合的朝鲜兵,以蚁附登城的手段来强攻,明军督战队杀了不少临战退缩的朝鲜兵,城头堆成尸山血海,惨烈程度令朝鲜派来的几个大臣都咬指惊叹不已。
日军以极为惨重的伤亡为代价,硬顶住了戚老虎的猛扑。
终于明军的攻势有所减弱,又在牡丹峰架起佛郎机,朝着城中日夜轰打,炮声从早到晚没有半刻停息,但再没有使出蚁附登城——日军远远看见朝鲜大臣和戚继光吵了起来,显然不想让李氏王朝所剩不多的军队来充炮灰,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一切都在朝着加藤清正预想的方向发展。
名护屋城守府,丰臣秀吉身穿素色和服,怔怔的看着一副绘着朝鲜三都八道的地图,他的身边是德川家康、前田利家、上杉景胜等权势很大的留守大名。
“太阁心中还有什么疑惑吗?”德川家康捏着折扇,很关切的问道。
疑惑的就是你这家伙呀!丰臣秀吉看了老朋友兼对头一眼,目光越过德川家康的头顶,落到他身后的那群武将中间,服部半藏的身影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