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碎尸案水落石出,百姓皆大欢喜,因为毛苦儿作案、抛尸多次利用他那艘小渔船,于是秦林授意俞咨皋以“海匪”罪名将凶手关进水师牢房,再,他又私下给便宜门生耿大先生写了封信。
果不其然,得到消息的海澄知县薛新颜匆匆赶到,一个劲儿的找俞咨皋要犯人,说水师不该管地方命案——查案查出毛苦儿之前就先后杀害了三名妓女,海澄县却一无所知,如果被水师这边报到上面去,薛老爷就逃不掉昏聩糊涂的罪名了,只好等着革职。
俞咨皋、沈有容得了秦林的授意,哪里理会薛新颜?
等到第三天上,巡抚福建地方兼提督军务、副都御史耿定向就从福州用六百里加急发来了钧令:毛苦儿罪大恶极、悖逆人性,杀人碎尸之案情令人发指,不必等待秋后处斩,即刻就地正法以安百姓,海澄知县薛新颜昏庸无能,着革职待参,另委能干之员署任,俞咨皋、沈有容两员擒获海匪有功,各有升赏。
消息是先到县衙、后到水师大营的,薛新颜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用提了,俞、沈两位就兴高采烈,一起来林樱号向秦林致谢。
秦林与金樱姬在座,白霜华仍然避开这两位朝廷将军。
“早就知道恩主手眼通天,却没料到竟与耿都堂相交莫逆,恩主所请,无有不遵啊!”俞咨皋是个实心眼的人,喜滋滋的说着,心底深处又隐隐为逝去的老父俞大猷鸣不平,如果当年有人像秦林赏识自己这样赏识他。老人家哪里会毕生郁郁不得志,终老于车营副将的区区位置上。不能为国建功立业?
沈有容喜笑颜开的同时,却对俞咨皋的话有点不以为然,他为人要乖觉些,隐隐看出秦林和福建巡抚耿定向之间,恐怕不是“相交莫逆”可以形容的,因为秦长官的话,在耿都堂那里简直就是言出法随啊!
秦林笑着摆摆手:“俞世兄、沈世兄,这是耿大先生看重你们俩,却非我举荐之功。现在海澄知县换了宋仁晓。我听说他是福建有名的能干之员,你们在这里练水师,就要方便得多,不受地方官掣肘了。”
俞咨皋和沈有容互相看看。勉强笑了笑:“宋知县办事得力。是福建第一个能员,他来做地方官,那是比薛某人好了百倍。只不过、只不过咱们再怎么练兵。也、也……”
说到这里,他们就有些尴尬。
上船之后俞咨皋就恋恋不舍的打量着林樱号,看着那些油浸浸的崭新船板,黑沉沉的重磅巨炮,还有刺破苍穹的桅杆,都让他见猎心喜。
沈有容心下就是一叹。水师废弛已久,郑和下西洋时代所向无敌的大明海军。沦落到嘉靖年间连倭寇都堵不住,被他们长驱直入中国的腹地,俞龙戚虎只好在本土陆地与倭寇作战,这何尝不是大明水师的耻辱?
水师和陆师不同,后者或许武勇和训练更重要,前者却要借重坚船利炮,否则任凭俞咨皋、沈有容把水师操练得多么精干,靠几艘老旧的福船,连西洋人的小船都追不上。
而这些,绝不是换一个知县就能解决的,哪怕换一个巡抚都不行,所以俞、沈两位也就只能苦笑了。
秦林察言观色,早已瞧了个分明,指着脚下的林樱号问道:“这艘船,送给你们操演,如何?”
喂、喂,金樱姬不乐意了,朝秦林连使眼色,这艘船是以他们俩名字命名的呀,金樱姬特意选为座舰,在心目中自有独特的地位。
俞咨皋眼睛一亮,继而神色黯然:“恩主说笑了,哪里敢奢望相赠?就是五峰海商这些船,让我们多坐几天,操演一下海战,末将和麾下官兵就很欣慰了。”
“那倒是没问题,”秦林笑着问金樱姬:“让俞、沈两位将军率福建水师,和瀛州宣慰使司的战舰联合演练,联手打击海盗,如何?”
五峰海商有新造战船,航海技术也很好,唯独作战上仍感觉像乌合之众,单凭船坚炮利对付敌人,缺乏正规军的纪律和战阵之术;俞咨皋和沈有容把水师操练得极为精锐,却没有新造舰船供他们驾驶,只好成天驾着几艘老掉牙的福船在海面上晃荡,追个西洋人的小船都追不上。
这两边加起来,不就取长补短,互通有无了吗?
金樱姬、俞咨皋、沈有容立刻明白了秦林的意思,齐声称好,尤其是金樱姬眉花眼笑,眯着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儿。
比起来,还是五峰海商占便宜啊,即使有一天双方分开了,船永远是五峰海商自己的,福建水师带不走,战阵纪律和正规海战战术却留了下来。
俞咨皋和沈有容也乐意,那几艘破福船,他们早就腻歪了,瀛州宣慰使司也是朝廷的土司军队嘛,何况还有恩主秦长官的关系呢!要不是他从中说合,能有这种机会?你试试去找西洋人借几艘船,来给福建水师操演?
这件事敲定下来,秦林又想起来,问着俞咨皋:“哦,对了,你们营中那伙西洋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伙红毛鬼,成天吵吵着要走呢,”俞咨皋指了指沈有容:“沈老弟说,恐怕秦长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让我找借口不放他们。”
“走,咱们去看看,”秦林笑着站起来。
水师营中,罗布、瓦韦一行人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随便抓住谁就急吼吼的问什么时候可以走。
官校们把手一摊,不约而同的告诉他们,俞将军还没有传下将令,谁都不能放他们离开。
“为什么,秦将军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