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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
“十二年前,高智升废了天明帝,把段思廉扶上台,之后权势倾国,成为大理第一大姓。”陈恪站在窗前,缓缓道:“当时所有人,都把高智升视为曹操,高智升却出人意表的,把杨允贤捧了起来。你说他是不是犯贱?”
“当然不是……”吕惠卿一点就透道:“你的意思是,高家是在拿杨家做替死鬼?”
“不然呢?高智升连皇帝都敢换?凭什么要给杨允贤伏低做小?”陈恪哂笑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光杨允贤有不臣之心,高智升也有。但大理毕竟是白蛮的天下,他一个乌蛮,称帝的话阻力太大,所以高家更注重的是实利。他要先挑着杨允贤闹起来,和段氏自相残杀。等到段氏支撑不住,不得不向他求援时,再趁机大敲竹杠,把段氏最后一点油水也榨光了,然后起兵把杨氏灭了。”
“为何等到杨氏把段氏灭了,他再讨伐逆贼,为先帝报仇呢?”吕惠卿问道:“那时候,杨允贤已经替他做了恶人,他称帝的阻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不会的。若见死不救在先,回头再喊着为人家报仇,这行为未免太可耻了。我观那高智升,乃是个谋百年大计之人,不会这样败高家人品的。况且,消灭了杨家,白蛮就无法再和乌蛮抗衡,手里还挟持着国主,高家还不想什么时候篡位。就什么时候篡位?稳扎稳打、水到渠成多好。又何必急在一时,非得落人口实呢?”
“是这个理。”吕惠卿被说服了,点头道:“如果开战,高家肯定会这样干。”
“是。”陈恪点点头道:“但我们的存在,会让高相国不安。他肯定担心,段思廉转而向我们借兵,到时候真把大宋的军队引入大理,他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对。”吕惠卿问道:“他会怎么办?”
“把不安定因素剔除。”陈恪冷静道:“最好的情况是,取得我们的支持,至少也要让段思廉无法指望我们……”
“你这真是牵一发动全身啊!”吕惠卿苦笑道:“要当心自己的安全了。虽然高家也好、杨家也罢,都不敢得罪你。但咱们要是牵扯太深,难保他们会狗急跳墙。”
“嗯,”陈恪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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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皇宫。明月公主把陈恪的条件,转告给了兄长。
段思廉愁眉不展道:“说起来是这个理,可这不是难为人么?两个老家伙,已经把丑话说在前头了。除非和他们闹翻了,否则我如何颁出这条谕令?”
“恕小妹直言,”明月公主粉面含怒道:“我看那宋使也没安什么好心,说不定巴不得咱们乱起来,他们好趁机浑水摸鱼呢。”
“嗯。”段思廉点下头道:“这也属正常。”
“那阿哥横下心要跟他们走了?”
“我横下心不难,可得保证不让他们当猴耍了。”段思廉轻叹一声道:“万一宋朝皇帝不同意册封怎么办?万一他们的军队来不及救援怎么办?万一杨家、高家也和他们达成协议怎办?”
见兄长百般顾虑,明月公主既心疼。又有些生气道:“哥哥之前说过,要是我们什么都不做,便只能要么被杨家灭族,要么成为高家的傀儡。情况已经不能再糟了,为何不敢赌一把呢?”
“再等等,再等等……”段思廉苦涩道:“宋使在大理,还有些日子,让我好好想想。”
“阿哥……”
“好阿妹,”段思廉微笑地望着她道:“这些日子劳烦你,多和那宋使周旋一下。总要套出他的实话来,我们的把握才能大些。”
“不用阿哥吩咐,”明月公主点头道:“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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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月那丫头去见宋使了?”太师府中,杨允贤的老脸,阴沉似水道。
“是。”杨义贞点头道:“探子说。她不仅去了礼宾馆,还和宋朝的副使在内院待了好一会儿。”
‘啪’地一声。杨允贤将个定窑的茶杯摔得粉碎,恨声道:“看来段家是铁了心,要当宋朝的奴才了!”
“他们别无选择。”杨义贞轻声道:“爹爹不必恼火,段思廉已经是黔驴技穷,不得不出此下策了。但那宋都汴京远隔万里,等宋朝皇帝同意了,再调集军队南下,怎么也得半年之后了。”说着冷笑一声道:“半年时间,这大理国已经改姓杨了!”
“什么叫改姓杨?”杨允贤对儿子的措辞很不满,拍案道:“这大理国的天下本就是我们杨家的,先祖何等威风,推翻郑氏做了皇帝,这般雄才大略,却被段思平那个孽种,勾结黑人窃了我们家的江山。他们才是窃国之贼,他们才是叛臣贼子!”
杨义贞连忙承认自己说错了。尽管段家一直优待杨家,企图能感化他们,但是杨家子孙向来视段氏为家臣,被家臣篡了权,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经过这么多代人,这份仇恨非但没有消融,反倒越积越深,无法化解了:“万一段思廉狗急跳墙,一意孤行怎么办?”尽管不把姓段的放在眼里,但那毕竟是大理的皇帝,说出来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做臣子的可以阳奉阴违,但不能不奉诏……
更讨厌的是,这是外事,不需要臣子的配合,想给他拆台都不好拆。
“横竖早就准备好了。”杨允贤恨声道:“他要是敢在朝堂上提这茬,我就借机跟他翻脸,咱们回谋统郡,起兵反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