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别人怎么看待这些老技工,至少王易心里,因为老妈是电工的原因,对这些老技工们是相当尊敬的。
而且,机械厂里一些上年纪的老技工们,在王易小时候,也没少逗他玩,只不过是他没有这方面的动手天赋,倒是对数字比较敏感,再加上王本贵又是厂里的财务,所以这些老技工们也就只把他当做厂里的子弟后辈,没打算收他为徒。
王易犹记得自己小时候很喜欢玩老妈的电工刀,但电工毕竟要接触电,而电这玩意的杀伤力太大,所以聂晓丽也不敢让年幼的王易玩太多。
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情,老技工们对王易表示要去请那位舒师傅时,并不意外。
他们这个圈子,就算是退休了,也会经常联系,何况如今的通讯这么发达,自然是知道舒师傅住在哪里。只不过以前大家的境遇都差不多,没有特别好的,纵使想帮帮舒师傅也是有心无力。不过,给王易留个详细的地址,再顺带着给老舒打个电话,还是可以的。
……
半新不旧的楼房里,已显出几分老态的舒庆春背着手,慢悠悠地上了自家的四楼,打开门,换上拖鞋进了自家那有些简陋又有些冷寂的客厅,将已经有几年龄的等离子大电视打开,调到自己喜欢的科技频道,然后去厨房里泡了一壶碎沫茶,又坐回客厅里的陈旧沙发上。
这时,在卧室里为怀上了二胎的二儿媳缝补小儿衫的老伴便期待地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挑毛衣的针,那双老眼却透过眼镜盯着他:“怎么样?”
刚刚喝了一口茶的舒庆春有些烦恼地皱眉:“我问过了,没动静。”
“没动静?怎么能没动静?”老伴的声音马上高了起来,很是惊讶:“人家王老教授都在高校里跑了一圈了,七一那边的董事长也换了,他们怎么还坐得住?他们就不怕被七一取代?”
舒庆春的老眼中现出几抹悲哀,然后自嘲地笑笑:“他们只管保住自己的饭碗和职位,进不进取,与他们没关系。”
“那老姚呢?老杜呢?老李呢?他们就甘心?”老伴又愤愤地问。
“老姚身体不好,老杜已准备移民,老李的徒弟有心接他去南方办厂,他们总要为后辈想想。”舒庆春叹息地道:“再说,如今的机械大多是机器操作,手工的极少,七一那边又不是没有能人……。我一个人,撑不起来。”
老伴顿时恨恨地咒骂:“那个该死的朱用则!都调走三年了,居然还要压着你!不然,凭你的手艺,怎么会到现在连套房都赚不到!”
舒庆春这回就默然了。
长子虽然有技工天赋,奈何当年被那件事寒了心,不想再走这条路,但在外面做事,工资也不是很高,勉强够妻儿温饱。
次子倒是有点生意上的天赋,前几年靠着做建材也赚了点小钱,但现在楼市打假,上面对建材商人的资质就抓得比较紧,次子的铺子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生意萧条,想将手里的房子出售,偏还找不到下家接手,又因为房子还没有装修,想住也住不了,这不,一家人的日子立刻过得拮据起来。
舒庆春现在是和长子、长媳、长孙女住。长孙女还好,中学了,住校,也就是周末时偶尔来一次,但再过一年就要高考了,万一考上大学,这学费也是一大开销。
所以,先前舒庆春听得七一机械厂换了董事长,打算专攻高精线路时,就动了心思,想知道自己所在的省机械有限公司是否会改变经营策略,也加大对技术方面的投入。
没想到有关领导居然对此不以为意,而几个有手艺的老伙伴则是病的病,走的走,拧不成一条心。
当然,最重要还是如今的领导专爱生产电动化,对他们这些老一辈纯靠手艺的高级技工们不太看得上眼,觉得他们年龄大了,眼神不济了,顶不上大梁,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那些四、五十年岁正当壮年的中年技工身上。
但舒庆春很清楚,这帮中年技工的手艺顶多是合格,因为自他们学工开始,市场上流行电脑控制,所以肯在手里下苦功夫的极少。
别说这一代了,就是如今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肯在加工领域的手工线上下苦功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就算有些有点灵性的人,也在沉重的应试教育下,被磨坏了眼睛。
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睛都不行了,手艺怎么好得起来?
可惜,如今重视到这一点的人,真心不多。
老伴见舒庆春半晌不说话,火气也渐渐地消了,失望地看了他一阵后,叹气,无力地:“那,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不争取了?老二这一胎,可是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老二媳妇如今没工作,老二的生意又没有好转,这么多的人,怎么过?”
“还能怎么过?让老二把他那房子先抵押,再挑点质量好点的名牌建材进点货,我厚着老脸,去找几个学生问问是否需要装修!”舒庆春一瞪眼:“早就让你管好二小子,少动些歪脑筋,你还不服气,现在好了,人家建楼的要求高了,他小子那点水货根本卖不掉!”
“他又不是故意的!”老伴也恼了,将手里的毛线针放下:“大家都这么进,他不进,成本居高下不来,又怎么赚钱?再说,那些又不是质量差,只不过没怎么检验而已。人家检验一次,也是要收好多钱的好不好!再说抵押,他又不是没试过,如今银行不接!”
舒庆春无力地闭了嘴。
做为机械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