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让她想起了那一年。
那一年地狱般的生活。
为了活下去,她做过很多事。
流泪,哀求,祈祷。
起初,她惧怕蟑螂和老鼠,但后来,她害怕它们再也不出现。
那是她的食物,也是她唯一能见到的活物。
而那个男人,他早就不是人了,他连畜生都算不上。
法萝尔遵从内心的声音,她将匕首收了回去,向前迈出一步。
她有一万种方法让对方生不如死,将这些年来的痛苦一并还给他。
“对,就是这样,折磨死他!”
九岁的法萝尔不知何时出现,就站在她身后,用稚嫩的嗓音发出这样恶毒的声音。
萝莉枯瘦如柴,脸色因为长期见不到阳光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她脸上伤痕累累,眉间的一道划痕还流着脓,俨然是一年后她的样子。
可她脸上既没有惶恐和畏惧,也没有茫然和无助,有的只是狂热、仇恨,以及病态的狰狞。
“折磨死他!快!折磨死他!让他感受你的痛苦!”
法萝尔却突然迟疑了。
她的迟疑迅速被萝莉察觉,后者上前半步,一双赤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你在犹豫什么!上啊,上去,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妈妈被他打死吗!”
“闭嘴!我该做什么不要你管。”
法萝尔很讨厌这种被人命令的口吻,她冷冷地反驳道,随即再度拿出匕首,握紧,上前一个干净利落的绞首,撕裂了男人的脖子。
巨大的创口呈十字形大开,皮肉外翻,顿时血流如注。男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就像一只离了水的鱼,很快就倒在血泊中,没了动静。
她记得这一幕,很熟悉。
那时她只有十岁,动作远没现在这样干脆利落……当那半截酒瓶插入他的咽喉以后,血液就像红酒,源源不断灌入瓶子里,从瓶口涌出来。那个男人在地上挣扎了至少一分钟才僵死。
“你得救了。”
她看向母亲,声音不免有些颤抖。
她想象过一千次,一万次,假如母亲可以获救,该是怎样的表情……
可她唯独没想到眼前这张脸。
厌恶,憎恨……以及嗜血。
“你竟然这么快就让他死了!”女人向她尖叫道。
“我……”
“你应该折磨他,让他感受到我们的痛楚!”
女人站起身,狰狞的面孔几乎贴上她的鼻尖。
“你应该折磨他,让他感受到我们的痛楚!”
萝莉也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母女两人的声音不断响起,重重叠叠,延伸出无数道低语,穿透耳膜,直达脑海深处,仿佛有无数个人在冲她呐喊,咆哮,声音如潮水,源源不断地涌来……
“折磨他,十倍、百倍的偿还!”
“让他感受痛苦!折磨!”
“你的仇恨!你经历的摧残!”
法萝尔抱着脑袋,痛苦地呻吟,她感觉身体每个部位都在燃烧,在被撕裂,心中有股念头在驱使她发泄,顺从这股yù_wàng……
“啊啊啊——”
她猛然反握匕首,扎进那个男人的胸口,本该死透的他却发出一声惨叫。
然而听到这声惨叫,她却感觉浑身畅快。声音就如天籁一般悦耳,那感觉就像高潮,几乎使她痉挛。
是这样吗,复仇的滋味,施虐的滋味……
一瞬间的清明,她这样问自己。
“是这样!折磨他!”
母亲和九岁的法萝尔抬起那个男人,像抬着一具牲口,等待她的屠宰。
“用你的匕首!折磨他!快……”
法萝尔几乎要失去控制,嗜血的yù_wàng,杀戮的yù_wàng,仇恨,痛苦……这些驱使着她,女盗贼的眼睛变得通红,握紧匕首的胳膊因为兴奋而颤抖,战栗……
可就在这时,她的面前猛然闪过一张面孔……
是罗夏。
……
“你好,要加入我的佣兵团么?”
“你确定要邀请一个妓女?”
“你的匕首隐藏得很好,而且……”
“而且我还可以陪你的团员睡觉?”
“不,你的大腿非常有力!这表明你有不俗的速度和爆发力,绝对是个出色的盗贼,来吧,罗夏团需要你。”
“……”
……
“团长,我今晚有空~”
“抱歉法萝尔,我没有。”
“你可以有~”
“你要我做什么,难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抱歉,我不过生日。”
“如果是你的生日的话……”
“当我没说过。”
……
“你就不后悔么。如果当初没上我这条贼船的话,应该不会死在这群怪物手里。”
“后悔有个屁用,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加入,可惜你学聪明了,在那之后从没找过我。”
“……其实我也后悔了。”
……
一幕幕记忆突然浮现,她猛然清醒过来。
咣当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痛苦,施虐的快感之后是无尽的空虚,她感觉自己就快要被这种戒断反应撕裂了,痛楚比上次还要强烈……
她咬紧牙关,就像疾风骤雨中一棵孱弱的小树苗,几乎被连根拔起,却在苦苦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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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回到了六岁。
艾琳的父亲是镇子上的治安官,职能等同于法官大人兼警察局长。
而对六岁的艾琳来说,她最喜欢的便是看父亲处理那些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