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在熟悉的街道上巡视一周——
考伯克停下脚步。
没错,这里是……拉姆斯登。
虽然非常不可思议,但这里的确是他的家乡,是那座苟延残喘着的火种熄灭之城。
但他是怎么一瞬间跨越了……
思维,就此卡壳。
大脑释放出暧昧不清的信号,站在大街上,望着往来的人潮,他的记忆一点一点模糊,并最终趋近于无。
“我怎么会站在这发呆发这么长时间啊。”
考伯克乍然惊醒,但此刻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在训导院中度过的十年时光,不仅如此,甚至连本人都没有丝毫的自觉——在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形体发生了严重的缩水,从原来不起眼的矮个子少年,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瘦瘦弱弱、仿佛一阵风就会被吹倒在地的小不点。
——伤痕累累的身体,倔强而不甘的脸庞。
如果已然觉醒圣痕的持剑之人的少年并未失去记忆,那么他对眼前这幅情境必然不会感到陌生。
不会错的。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训导院的选拔落榜,孤独的走在雨后泥泞的街道,不知回去后该如何和病重的母亲交代时的场景。
也是他一生之中最重要、最不容忘却的记忆。
在这里,在这空濛的雨后,在这微热的傍晚,遍体鳞伤且发着低烧的他,遭遇了那位因伤从一线退下的导师,进而彻底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但这一次,命定的邂逅并未发生。
跌跌撞撞的、跌跌撞撞的,尚且年幼的考伯克走入了漆黑的小巷。
然后——
他听到了声音:
“到这里来……到这里来……到这里来……”
声音时断时续,喑哑到难以分辨男女,但即便如此,那诡异的仿佛自虚无中传出的呢喃声,在他听来仍然极具诱惑,让小小的、尚不能明辨是非的孩子,如同受到了某种蛊惑一般,来到了一间空无一人的破旧瓦房之中。
在那里,一无所有。
也是……
一间不设防的破落屋子,就算真的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早就被人捡干净了。
小小的考伯克不无失望的想到,然而就在他生出失望之情的同一时间,声音,仿佛无处不在,又无孔不入的声音再一次的在他的耳边响起。
“打开我……”
“打开你?”
十岁出头的孩子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但一无所获。
有些惊疑不定的,他生出了退却的念头。
“打开我……打开我……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一切——
这个词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有不可思议的诱惑力,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收回了那已经迈出的步伐,而后注视着那堆积着厚厚一层灰尘的空屋子,抿了抿那薄薄的、略微泛起青色的干瘪嘴唇,他问道:
“告诉我,你在哪?”
“左边的墙角……刨开青砖……”
考伯克照做了,他用那双满是血痂的双手刨开地面上那满是龟裂的青砖,而后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里面圈禁着一团黑暗气息的广口瓶。
“打开瓶子。”
声音一下子变清楚了很多但依然喑哑到无法分辨男女。
“我能得到什么?”在贫民区养成的市侩本性令他下意识的讨价还价了起来——当然,也不能排除他本能的对这个被封印在瓶中的奇诡之物感到不安。
“这取决于你自己,”那个声音的耐心很好,自始至终都从容不迫,“你应该问你自己,你想要什么?”
“钱,”考伯克咬了咬手指甲,“很多很多钱。”
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父亲早逝,是母亲一人独自撑起了这个家,然而长期高强度的工作外加还要抚育子女,以致目前积劳成疾,至今无法下床。
而且……他还有一个妹妹要养。
钱——
是必须的,更是不可或缺的。
他简直无法想象,当他拖着这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家时,母亲会多么的悲伤、自责。
更无法想象的是……他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度过这段艰苦、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的日子。
所以,他要钱。
“给我很多很多的钱——”考伯克许愿,“永远也用不完的钱。”
这是简单、微薄而又让人心酸的愿望。
“那么打开我,打开我……”瓶子中的黑色气息说道,隐约透露出几分焦急,“我能给你数不胜数的金钱,足够买下这座城市的金钱!”
“你确定?”
“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只要打开我,你就能达成你所希冀的一切。”
小小的孩子流露出几分犹豫,他并不是不知道面前这个瓶子中可能封印着传说中擅长使用语言欺骗他人的恶魔,只是……他,以及他的家,似乎已经没有除此之外的第二个选择,但即便如此,也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态,他还是说道:“不行,你必须先告诉我你是谁,你被封印在这里的理由!”
“我是玛门。”瓶中蠕动的黑暗说道,“主座下的天使,是一切进步的源泉。”
“那你是怎么被封印的?”
“被那些可耻的堕落者,被那些堕落了主的荣光的疯子——”
“你这么说的话,”考伯克口中吐露出完全不似孩童的言语,“或许拉姆斯登大教堂对你来说是一个好归宿。”
“……”
“好吧,你赢了。”玛门说道,“我是玛门,是贪婪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