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位于外城区的训练场那恶劣到普通人几乎无法立足的环境不同,沐浴在主光辉之下的加菲尔德大教堂,温暖、安静、圣歌缭绕,一片祥和。
同样,与实训课的讲师斩首者加西亚不同,军事理论课的讲师编织者卡修·瓦尔德是一位相当温和的年长者。
他大约三十岁出头,有着一头柔顺的栗色碎发,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的方框眼镜,本就俊秀的面庞在时光的沉淀下越发的温润,翡翠色的瞳仁如一泓清泉般清澈见底、滋润人心,无论何时何地总是穿着一套匀称得体的燕尾服,对待任何人脸上都始终洋溢着温和、得体的笑容。
若是要在教团范围内票选一位最受欢迎的大持剑者,他不说一定能稳拔头筹,但至少能在前三中稳居一席之地。
并且男女通吃。
这就是他的魅力,而这份人格上的魅力没有局限于为人处世方面,在教学与授课领域表现的也同样突出。
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学习对象有着何等特殊的身份、地位与来历,他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教导成合格的人才。
这一次自然不会例外。
在短短的数次课程后,他便无可争议的成为了在这批新生的持剑者中最具人气的讲师,不要说加西亚,就算是剩下的讲师们一起加起来,也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而他,今天带来的课题是——
“战争中的多兵种协同作战。”
别看标题很大,很空,很泛,但实际上都是些很简单的知识理论,以及必要的信念传承、灌输。
比如——
“同学们,在了解未来战争中多兵种如何协同作战之前,我们首先要有一个概念,那就是什么是战争。”卡修·瓦尔德敲了敲手边的小黑板,视线在讲台下方巡视一圈后说出了答案,“战争是暴力的最高结晶,是超出了个人、群体限制的终极暴力手段,也是人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赖以生存的必要手段。”
“它无关乎善恶,也没有无辜。”极富知性气息的大持剑者脸上明明挂着招牌式的温和笑容,说出的却是残酷无比的话语,“在秩序与混沌的残酷战场之上,我们每一个人都只是天秤上的筹码,是随时可以被丢出去进行兑子的小卒子,但没必要因此动摇了内心的信仰。”
“因为——”他稍作停顿,“在我们的身后,是我们的族类,是我们的亲人,哪怕是为了他们,我们也必须死战不退,必须敢于牺牲。”
“因为——”他再一次的以此为楔子展开话题,“我们,乃至教团,乃至人类,乃至整个秩序世界,都已没有了退路,都已经……输、不、起、了!”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足够振聋发聩。
他的口吻并不狂热,却足够煽动人心。
然而,艾米·尤利塞斯却并没有被这一套说辞所打动,他只是小心的隐藏好自己的小心思,然后冷眼旁观。
说是信念的传承也好,说是意志的继承也罢,甚至当成是洗脑也无所谓,年轻的荣光者对这些漂亮话不感兴趣。
持剑者是教团手中的剑,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教团都绝不容许这把剑被他人染指。
这一点毋庸置喙。
集体荣誉感的塑造是必要的。
卡修·瓦尔德解决的,是加西亚所提到过的,却没有解决的……为什么而战的问题。
人要为了什么而战?
作为一把剑,应该将刀锋指向何方?
诚然,持剑者是战士,但伟力归于自身,把持着教团大半军事力量的他们,何尝又不是教团的统治阶层?他们势必不能成为只知战斗的蠢物,势必要拥有足够强大,足够坚韧,足够抵御权势侵蚀的精神意志。
为什么而战?
答案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为教团而战。
但为什么要为教团而战?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值得商榷的问题——而现在,卡修·瓦尔德正在引导他们,引导这批新生的持剑之人得出问题的答案。
他们是在为谁而战?
为教团吗?
并不!
他们是在为了全人类,为了整个世界,更是为了自己而战!
集体的荣誉感,集体的自豪感,集体的自觉性油然而生,连带着精神面貌也为之焕然一新,而更重要的是……谁能代表正确?谁能代表正义?
只有背后握住刀子的人。
只有教团。
但就算如此,即便如此,艾米也不认为有干涉的必要,也只是冷眼旁观。
因为,持剑者终归是教团的持剑者,从他们的诞生到晋升,无不与教团休戚相关,盲目质疑、盲目怀疑不仅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反倒会给他们未来的晋升、发展造成大量不必要的妨碍。
况且,他也不打算针对教团。
只是多少有些让他意外,这位性格温柔的讲师似乎并不打算将这堂课变成一堂思想政治教育课,在寥寥数句激发了学员们的热情后,他就此打住了话题,笑眯眯的看着气氛越来越高涨的课堂。
一直到教堂再一次恢复了安静,他才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了课堂。
“正如我先前所说的那样,战争,是暴力的终极阶段。”卡修·瓦尔德说道,“但你们恐怕并不清楚,也没有这个意识——自从黑暗降临以来,自从王都普罗米修斯被黑暗吞没以来,战争的烽火与硝烟从未停息。”
“敌人——”拖长的话音,凌厉的目光一扫而过,“是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