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裁判所—— 鼻端发出一声低哼,怀曼将目光移至了眼前之人身上。 昆廷。 这是他的名字。 裁决官虽然等阶不高,与那些可以一言决断生死的审判者尚有一定距离,可现在他们所在的并不是教团本部现世迦南,而是……至深之夜。 昆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此时此刻代表的,是信理部。 无论如何—— 他都不能轻视他。 于是落座,强忍着内心中的不满,落座。 略微抬了抬眉头,视线在面相稍显阴柔的男子身上微微停驻,而后怀曼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来意:“犹大是我的人。” 听起来似乎有点没头没尾,但大持剑者相信,对方知道他的意思。 犹大尽管尚未确定编制,可持剑者的身份却毋庸置疑,更何况…… 这一届的持剑者,在名义上依旧归于他统属。 “临阵脱逃,玩忽职守——”昆廷,这位红衣裁决官,信理部驻扎在远征军的全权负责人抿了抿唇,语速不急不缓,“如果是您的人,我可要对您好好说教一番——眼睛还是放亮一点比较好,千万不要所托非人啊。” “你什么意思?”怀曼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去。 “就是字面意思。”信理部的红衣裁决官眯了眯眼,面对眼前这位无论地位还是权柄都远在他之上的,真正的大人物的愤怒,他的身子反倒微微前倾,脸上流露出愉悦且扭曲的笑容,“那家伙……嫌疑很大啊。” “那不可直呼其名的邪恶之物——”在此稍作停顿,“我翻阅过他的档案,我不否认他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小家伙,但与此同时,我坚持认为,他非常值得怀疑。” “凭什么,一个赫姆提卡的幸存者会这么强?” “又凭什么,所有人最后都遭受了污染,却唯独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未曾遭受哪怕一丝一毫的污染?” “这合理吗?这现实吗?” “不、一点也不。”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如此不可理喻的事情——你太信任达芬奇,以及他那些充满了亵渎与堕落的炼金技术了。” “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它们遭到蒙蔽,如果它们反馈给你的信息是错误的——” “你该怎么办。” 然而,面对信理部裁决官咄咄逼人的态势,怀曼只是冷笑:“你是在质疑十三支持剑者大队以及技术部集体商议后做出的判断吗?” “不敢。” 丝毫没有诚意的回答,再迟钝的人都能听得出来,这仅仅只是托词。 “不敢?”清扫者大队的大队长,与信理部部长在理论上平级的大持剑者挑了挑眉,“在你们宗教裁判所的词典中,还有‘不敢’这个词汇吗?” 他没有用信理部,而改用宗教裁判所称呼他们。 “当然有。”昆廷回答道,言语谦卑,神态平静,除了在狂热程度上的区别,他表现的与最虔诚的教徒无甚区别,“身为人子,我们理应敬畏神灵。” “空逞口舌之利。”源自教团经典的话语令大持剑者无可反驳,他只能发出一声冷哼,随后岔开了话题,“听着——宗教裁判所的小家伙,我来可不是为了与你进行一场无意义的辩论。” “所以,告诉我,你的打算。” “现在、立刻、马上——” “告诉我答案!” 怀曼的耐心已所剩无几,裁决官的身份地位虽然不低,可也仅仅是不低而已,在信理部审判者、裁决者、执行者的sān_jí权力体系中,仅位于第二级,仅仅是一名中层人员——他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尊重是相互的。 如果他真的把他当傻子耍,那么谈话也就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答案?”红衣的裁决官在此处微微停顿,随后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什么答案?” “不要和我装傻。” 清扫者大队的大队长不打算继续虚以为蛇下去,直接向他挑明了来意:“你到底放不放人。” 波澜不惊的声音之中却蕴涵着十足的魄力。 “怀曼大人,我尊重您,尊重您的付出,尊重您的贡献。”表面上的称赞,随后话锋一转,“但这不能成为您干涉信理部内部事务的理由。” “所以——” “请恕我拒绝。” 这是早就能预料到的答案,但怀曼仍忍不住怒极反笑:“好,我们审判会上见!” 信理部的权力很大,因为职能的特殊性,给人一种隐隐凌驾于诸部之上的感觉,但还做不到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它依然有相应的掣肘。 比如审判大会。 这是一个需诸部公认的审判环节,也是那些被关入宗教裁判所的倒霉蛋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尽管在绝大多数时候那只是摆设,无用的摆设。 若是要处死,若是要公开罪责,才需要走上一遍流程。 但羁押—— 没有时限。 真正难处理的角色,宗教裁判所有的是手段,有的是时间去炮制——哪怕你真的无罪又如何?先关上十年二十年,先将这里数百种刑罚体验个遍再说。 能真正进入审判流程的终究是少数,而审判会上能够脱责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那是教团本部,那是现世迦南。 在至深之夜,在远征军内部,权柄最大的,无疑是持剑者。 想要无限羁押?想将审判的时间无限延后? 呵,怎么可能! 脸上浮现出冷峻的笑容,怀曼以低沉的口吻说道:“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能再见。” 不等话音落下,更不等昆庭答复,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不欢而散。 红衣的裁决官将目光从大持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