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满足是一种另类的承认,比亲人长辈的夸奖,更能让他获得如饮醇酒般的自豪感。
当然,这感觉只会让他的脑子越发清醒,他很快发觉自己刚才似是错漏了一点儿细节,心中微动,脸上却是略显自嘲的笑容。
“夫人太看得起我了,事实上是,我在你们的面前依然不堪一击。至于那些心中的念头,坦白地说,任何一人都会或多或少地想到,只是有人会区分,什么是合理的愿望,什么是狂妄的臆想!我自认为理智更多一些。”
魅影浅浅一笑,看得出来,她对杨昭的坦白相当欣赏,不过很快又道:“臆想?什么是臆想?”
“嗯,臆想就是……”
没等杨昭说出个一二来,魅影便打断他的话,续道:“臆想就是没有现实可依的想法。像下界有些凡人,妄想天下掉下块金子来,这是臆想,可与之相对的,你,真的做不到那一切吗?”
在这一刻,魅影眉目间神情气度,已消去了最后一点儿随意与慵懒,森森然如剑出鞘,直指人心。
杨昭明明有所准备,可就是抵不住这突来的一击,窒了窒,才勉力开口道:“也许,有机会的话。”
这回答缺乏坚定的因子,但与之前那些话联系在一起,已足以构成相当严重的挑衅,甚至于侮辱。
可是,魅影却渐展欢颜:“是了,时间本身便是无数的可能,漫长的时间,则可以抹掉一切的不可能。你、我。没有人知道一百年以后会发生什么。也许你会死掉,也许你会达成一切的心愿……好了,我们暂时停下来。”
与她的声音一致的,是云车本身。
不知何时,云车已经越过了千折关。到达了一处杨昭从来没有进入的所在,停了下来。
杨昭猛然间发觉,天亮了!
北极天本是没有白日这一说的,北极冰原千百万年来,一直在极夜的笼罩之下,不见天日。可是,这里面仍有一个例外,那便是北极天最核心的所在——也就是如今的极乐园。
可能是由于周围灵气的精微变化,极乐园内日夜更替与北极之外并无两样。
此时,北极之外是中午。这里便也阳光和暖,草木成荫。在万里冰雪的北极中心处,能见到这样的情景,也堪称是个奇迹了。
只可惜,杨昭实在没有心情去打量眼前的景致,魅影似实还虚的言语,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此时还能保持一个清明的心态。才真叫奇迹。
等到身边的魅影站起身来,他才愕然抬头。
魅影以一个优雅的姿势下了云车,方回眸道:“怎么。还想在上面待多久?”
杨昭忙从另一边下了车,一等他落地,云车又自发开动,绕到后面去了。倒是一路不见的魔蛹,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喵喵地窜上魅影的肩膀。圆脸大咧咧地在魅影的脸颊上蹭着。
魅影的笑容倒有几分溺爱的味道,但却十分有节制。任魔蛹蹭了两下,她便反手轻敲其鼻头。
魔蛹会意。瞄了杨昭一眼,身形腾动,一转眼没入前方掩映的园林中,不知去了哪里。
先前紧绷的心态因为这个插曲而稍有放松,杨昭总算有心情四处打量。
这里应该就是极乐园了,前些时日听人说过,极乐园所处之地,四季如春,百花不谢,又因为是极地修士之山门所在,故而在亭台楼阁之内,终日丝竹之声不绝。…
此时一阵风吹过来,杨昭倒还是真听到了些许余音。
“你……”
魅影才刚开了个头,杨昭便迅速转脸过来,神情专注。
看他这模样,魅影不由露齿一笑,旋又以袖掩唇,眉目间竟是杨昭从未见过的妩媚fēng_liú。
在杨昭不知所措的表情下,魅影摇了摇头:“不说了,再说下去,总感觉自己在教唆似的。可是话又说回来,现在你感觉如何,心里可比以前放得开了?”
杨昭张了张嘴,正要回答,魅影倏地以指比唇,示意他不要说话。杨昭忙闭上嘴,正莫名其妙之际,忽地便听到一声响彻行云的清唱。
这声音来得好生古怪,便如突兀从人的心底升起,然后贯得满身清爽,又透出耳目,只觉得眼前耳后诸物也益发地生动起来。
然而细品词意歌声,却又让人一腔寂寞,欲出无地。
杨昭不由自主看向魅影,他自然听得出,放歌此人,当为此中国手,而能在这极乐园中如此随意吟唱之人,又岂是凡俗之辈?
魅影却只当没看到他的疑惑,伸手虚引,和李珣在弯曲的小径上缓步前行,在歌声暂歇之际,忽地又续到上回。
“说清楚,你现在可放开了么?”
杨昭先前还有话要说,可如今被魅影再问一遍,他满腹的回应忽地就卡在喉咙里,欲出不得。
杨昭轻轻一叹,摇了摇头:“果然,我仍未打到实处。”
她眸光投注在杨昭脸上,其中竟是从未有过的专注清明:“先前几个猜想虽各有不同,但其中仍有一个共同之处。那便是,猜想中,总把你的靶子放在我、云彩儿、云鸾和连衣的身上。”
“现在看来,也许是有那么一些,可是,却仍未搔到最痒处。那么,我们换个靶子试试……知道刚刚唱曲儿的那人是谁么?”
不知为何,看到魅影此时的眼神,杨昭的心脏忽地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预感,他隐约觉得,接下来,魅影会给他带来一些足以使心脏难以承受的信息。
而这,也是他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