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魅影话中有未尽之意,杨昭为之大皱眉头,实在是搞不明白,魅影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而现在,她又要引自己去何处?
此时,那如水晶宫般的水道早已走完,两人已在湖底更深处,这里光线更暗,只有两侧石壁上三三两两的夜明珠,出青色幽光。
杨昭发现,这里温度比外界要低上太多,而且,随着二人位置的加深,温度也就越来越低,隐隐寒气透肤刺骨,十分厉害。
好像察觉到了杨昭的心思,魅影随口解释道:“再向下约百丈,便是极地北海泉眼之一,此处水气渐消而寒意渐长,泉眼周围更有万载玄冰,经年不化。寒意封血脉,透骨髓,倒是炼制法宝的好材质。”
话间,她身形倏止。
杨昭反应很快,亦停住身形,举目望去,前面好像挡着什么东西。
随着眼睛对光线的适应,他很快看清楚,那是一扇铁门,与甬道齐宽,将这通路堵得严严实实。
上面刻着些应是禁纹的纹路,沉沉的寒意便从铁门后面透过来,堵得人喉咙紧。
“这是……”
“你进去就知道了。”
这句话便如冰珠般从魅影唇齿间迸出来,铮铮寒气,令杨昭身上一紧。
他皱起眉头道:“夫人莫不是请我来,便是要戏耍在下?”
“哪有的事。我之前不是说么,请你来看这落玉湖下新得的一景,因为一些东西堵塞了泉眼,去了湖上一景。但我想来,能新得此景,却也是值得的。”
魅影微笑着走上前去,将纤手放在冰冷的铁门上,随着气机几次移换。铁门上诸般纹路微微一亮,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声中,向一侧移开。
滔滔寒潮,彷佛一头被饿极了的猛兽,咆哮如雷,轰然冲出。瞬间将甬道充得满了,温度更是向下狂掉。
直面这寒潮,魅影重伤未愈,不由得呛咳两声,但很快她就缓过气来。侧开身子,让杨昭看到铁门之后那片景色。
“这道景致,你可还满意么?”
魅影没有得到响应,只因为此时的杨昭,已经彻底冻结了。
这铁门之后,竟然是一个冰室。
而当杨昭被冻结之后,魅影也顺势离开了此地。
杨昭想要挪动自己的脚步,却也发现自己竟然浑身都动不了了。他也不由得生气了一震暗惊与恼火心情。
过了不知多久轧轧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满室游走的幽蓝光芒似乎受到了惊吓,猛地缩回到冰壁之后。已经积压许久的寒潮咆哮着从开启的缝隙中冲出去,出又一波刺耳的声浪。
光亮从杨昭身后照过来,被他身子遮挡,生成一条长长的暗影,覆在了他的身上。
门外有人说话,却不是魅影。如果杨昭没有记错,这人应该是魅影的弟子姹女。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当那道光芒照到杨昭的身上时。杨昭发现他竟然又能动弹了。
“道友,一刻钟后,冰牢里湖水上升,不宜久留,请出来吧。”
杨昭没有搭理她,只是静静地聆听着自己那细微的喘息,直到姹女用同样的口气说了第二次,他才回过头,轻声问道:“湖水?”
“冰牢镇在北海水眼之上,潮起潮落时,这里总要漫上些水来。当然,经过冰牢底层的过滤,这里的水清洁得很,什么都能冲洗干净。”
魅影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去,伸手虚引。…
如果杨昭的感觉没错的话,姹女的语气似乎是在针对什么,这其中的味道,微妙极了。
只是姹女说完话后,又暗自低垂,遮住面容,没有半点儿反应。
指似若无意地轻拨黑缎般的黑幕,撩起数根丝,然后杨昭便转过身去,大步走出冰室,没有再说一个字。
身后铁门轰然闭合,将内外天地割裂。杨昭没有回头只是迈步前行。
姹女稍侧身形,一直伸手虚引,做引路状,这其实已是下人的举止,而在这一刻,杨昭明白,他在魅影心中的地位,已经在无形中攀升了许多。
迈出水下甬道的刹那,杨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夜空中,水汽与花木香味儿合在一起,淡淡的沁入心田。
“大道谁能觉,平生已不知……”
唇中轻吐出这老生常谈的一段词,杨昭心中却生出更深的感悟来。也正因为如此,在吐出这话之后,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话音流出去了。
偌大的身躯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空壳,软软地坐倒在栏下,随后又仰起头,看天上闪烁的群星。
姹女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这静谧的夜色下,杨昭清楚地听到了心脏咚咚的声响。那是如饮美酒的畅快迷乱,更坦白点儿说,更像是在极致的ròu_yù放纵之后,从顶峰摔落的虚弱的快感。
但也仅仅是像而已。
杨昭也已分辨不出更多的信息来。他的心神已经在涨满的快感下恣意流淌,漫入无限的虚空,似乎可以同群星共舞,那是什么感觉?他想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形容——
江水奔流而下,在已经锁固了它百年的堤坝前咆哮撞击,将堤坝冲得七零八落,继而漫过整个大地。冲垮了多少房屋、多少田地、多少城池,又让多少生灵涂炭……
那不在江水的认知之内,江水只知道,束缚它的一切都消失了,不管是堤坝又或河道,对它来说,再无意义。
它只是无所顾忌地奔流,碾过一切,无限地扩张,让所经之地,尽成水乡泽国,直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