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开山翻看着账本,这账记录得很是清楚,每天都有汇总,出库多少,入库多少,结余多少,库存多少,可是从头到尾。产品的目录上,也就是些螺丝钉一类的东西,被分为了‘四号’,‘五号’,‘六号’一类的,原来这小工厂主要是加工螺丝啊。
‘女工的工资标准是多少,她们所说的奖钱是怎么计件的?’
‘女工的工资标准是按年头和职务算的,当年的临时工是18块5,转了正后,就是26块8了。班长有四个,每人职务津贴是五块钱,副班长也是四个。每人四块钱,全厂就我一个领导,我是厂长,我的工资是团里头发,按照副营职的待遇。’
郭开山见小工厂厂长没有说奖钱,也就又问了一遍,‘咱们厂子就生产螺丝?计件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机器是军里后勤淘汰下来的床子,没办法,只能做点这些零件了。加上这些女工都是农妇出身,技术上大家还都不懂。就算和地方上的联系到了活,拿到咱们厂子。也没有人会干啊,说起这计件嘛,不瞒您说,这还是前任三号出的点子,怕这些老娘们光待着不干活,弄出来的油头,两三年了,也就是活好时,给她们多发几块钱,活不好了,只能计账了,您没见吗,这库存可是越来越多了,这也就表明了,咱们厂子要是再待两月,连买原材料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前任三号走了,还留了个烂摊子,他爱喝酒,在外头吃饭,记的可都是小工厂的账,每个月人家都来要钱,没办法,我这厂长真的干不下去了,”小工厂厂长见郭开山问得如此之细,也就把一肚子的苦水,一骨脑儿的全倒了出来,说完之后,他一屁股坐在了长条椅上,不再说话了。
“你一会把和咱们厂子有交易的单位地址和名单,整理好了给我报过来,这厂子不能在我的手上干黄了不是,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解决解决,”郭开山细细的翻看着账本说道。
‘看了也白看,这里还有一家欠老了账的呢,足足欠了咱们两千块钱的账款,都成死账了,要都要不回来,你等着啊,我回去给你取去。’
没过多一会,小工厂厂长拿出他所整理的一个大厚本子,放在了郭开山的办公桌上,‘第一篇就是,靖北市鼓风机厂,欠账的是他们的采购科,是前年的账了。’
‘鼓风机厂?这可是个大厂子呀,咋的?他们也欠钱?’郭开山真没有想到,作为靖北市的标杆企业,上万人的大工厂,也会欠他们这不起眼的小厂子的账。
“大厂子咋的,一开始咱们没急得要,后来吧,人家又不想给了,原因是前任三号喝酒没干过人家,所以说,这账一拖也就是好几年了。”
‘要账还得喝酒?’
“可不是,这年头,不喝酒能办成啥事啊,他们的采购科长老能喝了,那回不知怎么的,就把前任三号给喝趴下了,人家还说了,是前任三号自已说的,要是有一天,他能把采购科长喝趴下,他再要钱,可是这么多年了,酒倒没少喝,就是喝不过人家呀,所以这钱也就要不来了,我说三号,你的酒量怎么样?要不你也去试试?”
郭开山还是头一回听说,要账得拼酒的,想起自已的酒量还算是可以,也就言道,‘这事就交给我吧,这周要是有人找我,你就说我去跑欠账去了,团长政委找我的话,也是这么说,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那您还有没有别的事了,没别的事,我可就出去了。’
‘你先别走,你去找军需股的,让他给我买两副口罩过来,你们厂子那味,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一闻到那味就想吐,’郭开山回想起在小工厂的那段时间,简直就是个噩梦,满院子的机油味,加上女工们的廉价雪花膏味,把他围在中间时,他都有一股想去死的感觉,他下次进场,不戴口罩进去,看来是不行了。
“行,我知道了。”
郭开山的口罩,军需股只批了两副的钱,原因是小工厂厂长说是‘郭三号’要的,他也只能得到两副的钱,别人要是去要,也许能多给点钱,郭开山则不然,后勤处长早就打了招呼,按法规办事,这小工厂就是自给自足的地界,能从团里的公账上,划出两副口罩的钱,那就不少了,谁让你郭开山是新来的呢,不给你个眼罩戴戴,那就不是老工兵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