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着脸色问道,语气不善,显然对于牧极一而再再而三的狮子大开口极为不喜。
“崔国柱莫要动怒,你听我细细与你道来。”崔庭这样的反应似乎早就在牧极的预料之中,男人在那时微微一笑,便细语言道:“鹿先生虽然本事了得但毕竟只是一个儒生,今日他催动了浩然正气,想必余下几日都不敢再过多动用,这是其一。”
“其二,元归龙什么本事,你清楚我也清楚,仙人之力不说能够一己扭转国运,但想要阻拦下我们这些兵马,应当不难。他现在被俗事缠身,不敢妄动,可若是等到他做完了那事来到了大黄城,三十年前五十万夏军久攻不下的历史恐怕又要重演。”
“其三,林守虽然被冠着天下第一守将的名号,但毕竟年迈,手上可用的大衍境强者早已散去,唯有那位天策府的侯岭,一旦我们大举攻城,寻到机会杀了林守,大黄城必乱。”
“三者其加,以大军强攻便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牧极的分析自然没有丝毫的问题,但崔庭对于这位北疆王却是心存芥蒂,二十万大军交到他的手里就等于将自己的前程交到了他的手里,这样的豪赌,即使崔庭也不得不有所迟疑。
“国柱大人好生想想,牧某的处境。”
“我放了五十万大军入关,等同于将整个冀州拱手送给了李榆林,如今大周人人视我如豺狼、如野犬。那里早无我半席安身之地。崔国柱呢?在大夏东境屡屡被蒙克的虎豹骑挫败,相比朝廷那边亦有微词。”
“崔国柱想要这大黄城坐稳自己的位置,牧某也想要这大黄城做一个上好的投名状,你我如今便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国柱若是连我都不信任,试问又还能信任谁呢?”
崔庭听到这里,脸色再次一阵阴晴不定的变化。
“二十万,再给你二十万,你一定能攻下大黄城?”他咬着牙,用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的声线这般问道。
“天下哪有稳操胜券的战争?若是有又如何能轮到我牧极来做?”牧极如此言道,就在崔庭几乎要再次发飙边缘,他话锋一转,又说道:“但牧某却可以保证,若是攻不下大黄城,牧某这条命便赔给国柱。”
“就当给数十万大夏将士殉葬,何如?”
听到这话,本欲再次发怒的崔庭顿时展颜一笑,“此话当真?”
“军中岂有戏言?”牧极淡淡回应道。
“好!”那时,崔庭喜笑颜开,他拿起桌上的两杯茶盏一饮而尽。
......
百息之后,得到自己想要答复的崔庭带着手下的百余名士卒喜笑颜开的离开了大营。
这时,帐外一直将手放在剑柄上的牧良终于是松了口气,他迈步走了进来,看着案台上正细心收拾着茶具白衣男子,赶忙上前接过了差事。
“姓崔的那家伙答应了吗?”牧良问道。
脸色苍白,略显病态的牧极闻言侧头看了这比他还大上十余岁的男人,不觉间,当初那个总是脸上带着傻里傻气笑容的哥哥如今已经两鬓生出了白发。
他心里有些发闷,但最后却还是点了点头。
“真的?!”牧良见状大喜,脸上再次露出了一如当年那般笑容。
“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牧极言道,“你去与我休书一份给那位大统领,就说这恩情,牧极记下了。”
“嗯,好!”牧良闻言点了点头,转身便忙不迭要走出营帐。
“阿良!”可就在那时,身后却忽的想起了牧极的呼喊。
这个称呼,牧良已经很久未有听到他从自己这位弟弟的口中吐出,具体有多久,大抵上一次可追溯到牧王逆案发生之前...
他有些诧异,转眸疑惑的看向那同样已经到了中年的男人。
牧极苍白的脸上在那时破天荒的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意。
或许是太久没有这样笑过的缘故,他的笑,并不好看。
甚至因为生得那双与生俱来便死气沉沉的眸子,那样笑放在他的脸上,甚至有几分怪异。
然后,威震北境近十载的北疆王,张开了自己几无血色的嘴唇。
轻轻。
却又由衷的言道。
“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