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心里踏实了许多。
人就是如此。
当预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时。
他首先会开始担心。
担心之后呢?
便忍不住产生许多的联想。
那么下一步,就该是求医问药了。
医正刘芳,提出用清肝明目来调理。
正对了弘治皇帝的心思。
因为每一个人,都希望喝点偏方啥的,就能把病治了。
倒不是说这个人傻。
在上一世,多少身患重症之人,无论学历多高,知识多渊博,不照样还寄望于各种不知名的偏方。
归根到底,这是因为人们总是倾向于去相信他们所相信的东西。
何况,刘芳毕竟是太医院的医正,还是颇有权威的。
他速速的开了一个清肝明目的方子,弘治皇帝努力的睁开眼,去看这方子,只模模糊糊的,看到有野菊,有夏枯草,有桑椹,有枸杞……
弘治皇帝心里大抵放心了许多,他含笑道:“御医院,按时进药。”
刘芳行礼:“臣遵旨,陛下也需保养身体,但凡是病,若要根治,对症下药乃是其一,归根到底,还需好好将养,陛下平时日理万机,眼睛操劳过度,方有此症,臣恳请陛下,万万以龙体为重。”
弘治皇帝心里感慨。
是啊,朕该好好养着了。
可是朕养着,怎么处置国家大事呢?
他不禁看向了萧敬:“萧伴伴,太子近来,在做什么?”
“陛下,太子在西山,近来没有鼓捣那蒸汽机。”
弘治皇帝微微皱眉:“噢?”
“殿下近来在医学院,教授医学生们治眼疾。”
弘治皇帝听到此处,心里复杂无比:“肯定又是方继藩带着他厮混。哎……他们倒是有孝心啊。”
有孝心,这也是弘治皇帝对于朱厚照和方继藩宽容的原因。
想来是因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他们才希望,去找到治疗的方法。
只不过……堂堂太子,这治病,终究不是他的本业。
现在朕的身体不成了,需要养身,作为儿子的,理应这个时候,在国政上为朕分忧,现在好了,你跑去研究怎么治病了……
弘治皇帝不禁道:“治眼疾?如何治?”
萧敬打了个寒颤,其实厂卫打探的消息并不多,毕竟刺探太子,是很忌讳的事,西山那里,对于厂卫又不是很友好,萧敬只好模模糊糊的道:“说是用什么金针,扎进眼睛里。”
弘治皇帝听到此处,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身子一哆嗦。
…………
金针拔障术在经过反复的治疗之后,治愈率几乎已经提高到了极限。
许多的器皿,得到了更新,还有术后的恢复情况,也都得到了保障。
西山医学院,也开始踊跃发表关于这个手术的论文。
眼科……似乎一下子成了大热门。
人的眼睛,实在太奇妙了,当人们开始真正关注它,才越发能感受到这其中的魅力。
朱厚照现在做梦,都想着怎么下针。
有时梦里想到自己的父皇躺在手术台前,熟睡时,就忍不住咯咯的笑,牙齿开始磨呀磨,发出渗人的滋滋响。
又过去了一月。
却有一道旨意传来,命太子与方继藩立即入宫。
传旨的,竟是萧敬。
萧敬如丧考妣状,眼圈已是红了,念完了圣旨,擦拭眼泪:“太子殿下,齐国公,请立即入宫吧,陛下有事要交代。”
朱厚照和方继藩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方继藩不禁道:“交代,交代个什么?”
萧敬道:“入了宫就知道。”
朱厚照厉声道:“萧敬,你说实话。”
萧敬打了个寒颤,他复杂的看了朱厚照一眼,他怕啊,他磕磕巴巴的道:“陛下这几日,几乎不可见物,戴了眼镜也无用,御医院下了清肝明目的药物,至今……至今……没有任何效果……陛下而今,已无法理政,已诏内阁,以及各部,还有兴王殿下人等,现在,就等太子殿下和齐国公入宫了。”
方继藩明白了。
陛下这是要预备将国家大事,托付给太子。
可见陛下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了何等地步。
朱厚照朝萧敬道:“你且等等,本宫和方继藩有话要说。”
二人躲入一旁的耳房,朱厚照背着手,气咻咻的道:“上月,本宫就上了奏,要为陛下看病,可这奏疏,石沉大海,现在好了,父皇怎么年纪越大,越像一个孩子一般。”
方继藩道:“讳疾忌医,这是人之常情。”
“不管了,这个病,非治不可。”
方继藩想了想,深深的看了朱厚照一眼:“就怕陛下,不肯治啊。”
朱厚照想了想:“咱们的病人,都是三十两银子,请来治的,要不,也给父皇奖励三十两银子?”
方继藩沉默了。
朱厚照道:“三十两不够,那就三千两,三万两,父皇爱财。”
方继藩:“……”
他想了想:“越是如此,只怕陛下越是害怕。”
朱厚照道:“到了这个地步,他不治也得治。”
方继藩不敢说什么。
这等事,只能朱厚照拿主意。
“要不……”朱厚照眯着眼,他意味深长道:“先斩后奏?”
方继藩呵呵的傻乐,继续沉默。
“可是……”朱厚照喃喃道:“陛下的性子不太好啊,会不会将本宫宰了?”
“有了!”朱厚照道:“将朱载墨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