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百丈开外的太华壁障,萧宁素心旌微动,越过了那淡澈涟漪般的薄薄屏障,即是四季永春,修仙问道的太华内围,无有寒彻髓骨的刺骨冷风,无有蛟龙恶蟒择人而噬,无有凡尘勾心斗角,有那求仙问道一叶知秋,有那共与天齐福泽厚地,有那御剑乘云碣石观海!
只需,跨过这道壁障。
萧宁素眉心一热,她心有所感地低头捻起藏在衣祍中许久的云纹玉雕,祥云卧蟠龙,似有青龙张牙舞爪呼之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舒适温润气流渡进了她的周天经脉,竟有些耳清目明,通体康泰的意味。
黑瞳一闪,萧宁素眯起她极英气的眸子端详着这块几乎要被她忘却的玉雕,祥云波纹滚滚,蟠龙“嗷呜”一声腾云驾雾,不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是慷然一寸展现人前,仿佛下一息要飞出玉雕,采日月精华而劈电焚火。
萧宁素定睛一看,玉雕却又没了任何动静,是她心力竭惫下花了眼?
“咄!”韩瑜见萧宁素垂着螓首,误以为她是激战黑蛟良久,损耗真气过度,内蕴真气,一声咄喝震醒了她。
见萧宁素有些不善的眼神回了过来,韩瑜讪讪地开释道:“黑蛟虽是已死,但迟则生变,还是趁早越过壁障。”
“请。”萧宁素随意一瞟轻功水上漂地最快的王秋仪,离壁障仅是咫尺之遥,她自觉内伤不小,两次内火焚心被她逃了过去,但不是全无后患,她也察觉到丹田气海较同辈宗师小了不少,一番大战下来,丹田池水降了足有三分之二,左右是黑蛟陨落,磨刀不误砍柴工,运匀了真气再过也无妨。
韩瑜当然是不肯舍了佳人在后头,退后一丈供萧宁素运转周天轮回,大战消弭,众人皆是忙不迭要冲过壁障,唯千万人吾往矣,回头一望,万仞高峰只余一步,如何耐的住。
岸边的实力不逮,够不上战黑蛟的小宗师见蛟龙轰然陨落,也是雀跃不已,虽说传言是太华壁障须有宗师修为方能越过,但不试上一番如何能够甘心,半数人都踏上了冰面要一齐穿过冰湖,个别无惧的,甚至是冲过了萧宁素前头。
王秋仪轻功甚佳,“秋凉刀”绰号一是说他刀法精湛,枫叶秋凉,叶未落,首级已落,叶未落,人已飘洒。
后头半步处坠着“慕兰冬”慕容雁,这位向来是以轻功见长,一气转圜周天不断,即有鸿雁之姿,二人存着斗技的意思,皆是将身形控至只见残影不见人形,于宗师而言,数百丈莫不是缩地成寸,顷刻便到。
“呼—呀!”慕容雁气海一震,猛击腿侧,真气源源不断汇入下肢,落叶终究是无根浮萍,飘飘荡荡,哪里敌得过鸿雁南归意,吐气开声间,慕容雁眉头一挑,反超过了王秋仪一个大步,如此及你追我赶,壁障后仙家福地万里泽兰收进二人眼底,愈发地真气倾泻。
荧荧乘沧浪,复洄天上天?竟与交光前阶月!
君不见太华鸿华,封畿未央而彻神州!腾霄有鲲,凫水有鸢,杯酒悬鸱吻,紫气绕狻猊。
君不见海客瀛洲,天地既换颜改迁!君不见万壑蓬莱,太液翻波丝竹裂!
吾有浩荡气,愿与天公试比高!
上山为仙,下山为人,登的就是太华,观的就是山下芸芸众生!
“嗷吼!”苍龙凌天邑,暴怒嘶吼,彻遍宇阆!
刹那暴风骤起,风雨嘶嚎,澄天滴墨而变阴云密卷,电芒黑蛇一鳞半爪,自远霆而来,隆隆不绝!
一遇风雨便化龙!
壁障无尘!哪有半个人影!雷云龙吸水,冰湖骤有波澜涛,咆哮声过,尸骨无存!再看天际,那条本该凄惨无比的三爪黑蛟竟是双角并为一只犄角,蛟爪鲜血淋漓,再生一趾!青黑鳞片斑驳崩裂,露出其下新生柔嫩的漆黑龙鳞,甫一遇上寒气,立时“噼啪”做精钢竖起,端是黑钢银泽!
一遇雷霆则劫生真龙!
沐英面色惨白地望着直指天穹的太华壁障,被他弑龙珠本该重伤濒死的黑龙,每有墨色雷霆击下,其上血肉糜烂的伤口便复原一分,黑芒再盛一分,戾气再重一分,倘若雨停风止,即是一条彻头彻尾的四爪黑龙,天门既开,非是凡蛟!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啊。”沐英喃喃道,曾祖父分明是借着弑龙珠诛杀了地龙,得以打破壁障收入仙家门墙,凭什么他就时运不济,最后一刻骤起惊云疾电,将一条黑蛟蜕成黑龙。
凭什么给一条畜牲仙缘,断了他们道途!
不甘心,不甘心!
立在冰湖上的众人受化龙风雨威势一扫,ròu_tǐ凡胎哪里经得住蛟变黑龙,耐不住狂风坠入冰寒湖水中,真气冻地凝滞不转,周天经脉无了真气滋润,管你宗师与否,照样是凡夫俗子一个!
萧宁素“砰”地将素王剑鞘砸在冰面上,莫大狂风刮得她单薄身躯左摇右摆,凤眸紧紧闭上,及肩黑发卷地笔直,仅是化龙,她便难以举剑,蛟蜕成龙时,岂不是砧上鱼肉?任它宰割?
宗师尚且如此不堪,何况连战局都不够资格的小宗师,敢于踏上冰面的小宗师被牢牢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化龙风雨一转,狂风倒搠,无不是惨嚎着被卷入了天上黑蛟蜕黑龙云雨中,休是狂风,乃是蚀人血肉的罡风!黑雨染异色,凡血做了颜料!
萧宁素艰难地攥着剑柄,点点冰凉的雨滴溅落到她的脸庞上,将她的素衣化作了残雪红梅,“叮”地一声,冰层隐隐裂开了一道裂缝,素王不住地往后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