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宫里。
阿若刚送走了信国公世子夫人崔氏,从凤阳宫外走进来。
卫皇后正坐在炕上剥杏仁,阿若走过去屈了屈膝,然后便坐在对面帮着她一起剥,一边说起崔氏道:“这些年也是国公府在朝中低调,却也将人的胆子养得小了。圣上不过就是把天津卫给了世子爷,倒是让世子夫人战战兢兢得连忙进宫来询问娘娘,这天津卫指挥使的职位世子也受不受得,还是请辞得好。”
卫皇后十分宠辱不惊,从前并未因明熙帝压着信国公府而失落,如今也并未因明熙帝终于开始重用她的娘家人而激动。
她将剥好的杏仁放进了碟子里,淡淡的道:“当臣子的,战战兢兢一点好,要知道自己的身份。真把自己与圣上当成是一家人不见外了,或是仗着功劳居功自傲,那才是没有自知之明。”
阿若知道她话里意有所指,笑着应和道:“可不是。”
阿若又道:“不过,这何煦无端端的丢了天津卫指挥使的官职,倒是有些冤枉。”又说起了晋王府发生的事情来,道:“虽说算计靖江王殿下和谢七小姐的事,恐怕少不了鲁王殿下的手笔。但何家并未参与其中,以鲁王之过而牵连何煦,怕难免让从前追随圣上的一些老臣寒心。”
卫皇后冷哼了一声,道:“你真当圣上是因为这件事而处置何煦?何煦父子仗着当年的从龙之功,狂妄自大惯了,做下的犯忌讳的事情不少。圣上从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过是看在从前的情分上。但这情分,也总有用完的时候。”
不管是郑惠妃也好何德妃也好,她们的娘家从前都是从潜邸时就追随圣上,辅佐圣上登基的有功之臣。
她知道,她们对她这个皇后不服气得很,在她们看来卫家在圣上跟前寸功未建,却深获圣宠。圣上登基之后,只赏了她的娘家一个国公的爵位,辅佐圣上的郑家何家却未封任何爵位,她们觉得不公。
卫家与郑家何家比起来,的确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一是限于家世出身,当年能为圣上做的事情有限,二是她很清楚争储的道路上究竟有多么凶险,她当年也并不希望卫家牵扯太深。由她跟着圣上去争就行了,成了卫家自然跟着得道升天,败了卫家并未参与其中,有机会全身而退。
但圣上登基之后,她要封赏卫家国公爵位的时候,她也很清楚,为了防止像先帝时期的外戚当政的情况发生,圣上以后会一直压着卫家,不让卫家在朝堂中出头。而这个国公的爵位,是他对卫家的补偿。
因而这些年,不管郑家、何家在朝堂上争权夺利争得多么热闹都好,从没有卫家什么事。圣上看起来对卫家恩宠无限,连吃个菜都不忘记卫家的人,但卫家在朝堂的势力却微不足道。
但她觉得无所谓,她从没因此失望过,或是为卫家向圣上争取什么。
圣上希望卫家安安分分的享受富贵,不要打权力的主意,那卫家就只管安享富贵。至于她的儿子,他们想要天下,他们自己去挣,不必非要外家的支持。
且她很了解圣上的性子,越对他别无所求的人他越会宠着。她希望卫家走的,是一条安安稳稳,闷声发大财的路子。
阿若点了点头,又道:“何家这些年也是不省心,听闻前两年他们家在天津发现了一座金矿一座铁矿,竟然瞒了下来,私自开采。开采出来的东西,全进了他们何家和鲁王的肚兜里。”
阿若多少有些冷讽,接着道:“虽说何家是鲁王的外家,众皇子皇孙中他们选择支持鲁王是人之常情,但是金铁是朝廷专营,他们这样把圣上的东西搬进鲁王的口袋里,不是明摆着告诉圣上,比起圣上他们更看重鲁王。再说,天津离京城可没多远,可以说就在天子脚下呢,就这般无所顾忌,圣上知道了能不忌讳。”
卫皇后没有说话,不管这些年郑家、何家闹得多凶都好,看起来又给太子和长昭造成了多大的威胁,她从不担心或出手收拾。对于他们,她只要静静看着他们自己作死就好。
阿若又悄声的问卫皇后:“圣上前不久才刚抬举了卫大少爷做了金吾卫指挥佥事,现又将天津卫交给了世子爷节制。娘娘,您说圣上渐渐重用卫家,是不是心中已经定下了储君的人选,要开始为殿下铺路了?”
她没说是哪位殿下,心中却有几分想到圣上更看重哪位殿下。
卫皇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睛垂了下来,没有说话。
杏仁已经剥了有一小碟,卫皇后看着够了,便停了手上剥壳的动作,拿帕子擦了擦手,将碟子端起来递给阿若,道:“让人去碾碎吧。”
阿若道了声是,还没来得及出去,便听外面的宫人通传道:“圣上驾到。”然后便看到身穿十二章服的明熙帝走了进来。
阿若只好停下了脚步,屈膝对明熙帝行礼。
卫皇后上前将明熙帝迎了过来,细声问道:“圣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用与大臣们议事?”
明熙帝道:“吵吵闹闹的,朕嫌头疼。”接着摆了摆手,让殿内的宫人起来,接着看到阿若手里捧着的一碟杏仁,又问道:“你这是打算做糕点?”
卫皇后摇了摇头,道:“准备让人碾碎了做杏仁露。圣上进来怕热,让人做两碗冰镇杏仁露,上面撒些蜜豆和葡萄干,下午端去圣上当甜点,既能垫肚子又能取凉。”
明熙帝拍了拍她的手,道:“还是你想着朕。”
夫妻二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