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糊冲好后,周思敏让芍药拿了一只天青色的双耳小罐给装了起来。
直到此刻,芍药才知道周思敏为什么说她不可以帮忙了。那一罐子如同琥珀一般明润的浆糊此刻还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拿到灯光下一看简直透明到可以看到罐子底下的游鱼花纹。
对比起她过年时做的浆糊,白花花的夹杂着一些细小的疙瘩……
她真是太丢脸了,居然在小姐面前卖弄。
周思敏累极了,梳洗一番后倒头便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舒服,醒来时都过了早膳时间。盯着帐顶上的花纹无声的笑了一下,周思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二岁后陪着潘大师一起生活学艺时的悠闲日子了。
周家规矩松,她若还在冯家,像今天这样睡过头肯定是要被母亲罚跪的。
这样默默想了一会儿,她摸了摸枕头旁边的梳妆盒,心中大定,更觉的上天待她不薄,心底也更加柔软。
早早就守在屋里的芍药原本还打着瞌睡,听到周思敏细微的动作声音后便立刻就清醒了。她走到床边,红着一双眼轻声问道:“小姐,现在要起身吗?”
周思敏睡得晚,做丫鬟的比主子更是要少睡了不止两个时辰。早上爬起来的时候,芍药就发现自己的眼睛跟兔子一样了。
“嗯。”周思敏瞟了她一眼,坐起身看着对方给自己递来衣裙,便柔声说道:“今日我自去母亲那里请安就可以了。你们在屋里休息半天,下午再过来伺候。”
芍药听了,又是感动又是欢喜,摇着头说道:“小姐,不用的……奴婢没事。”
然而周思敏却坚持道:“我不喜欢对着一个没精打采的奴才。等你有精神了再来伺候我!”
她口气有些严厉,芍药只好讪讪应下。
玉兰在外间摆了早膳,听到周思敏的话后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周思敏在二人的精心伺候下,安静的用了饭,然后又检查了一下昨日冲好的浆糊。
“小心些,莫要让它被太阳照到了。”她吩咐着芍药:“昨日那些香料也是,要避光保存。瓶子外面围着的米粒也要常换,不要让它接触了湿气泛潮。”
见主子交代的仔细,芍药便越发郑重的应了下来。
周思敏这才跟昨日一般独自往张氏的院子走去。她不疾不徐的穿过那些遮阴的游廊,牙白的裙衣随着她的步子细微摆动着,远远望去就好似一朵游动的白云。
张氏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认识她,并不需要通告便放了她进门。
“父亲早,母亲早。”
周思敏进门后才惊讶的发现周二爷居然还留在张氏屋里没走呢。同时,张氏身边陪坐的还有三个姨娘及周思淑,一家子除了她和周思文竟全都齐了。
“你兄长在狱中生死不明,你竟还有心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周二爷见到周思敏进来后,劈头就骂了过来:“你还有没有良心!”
周思敏听到周二爷的厉声斥责,心里钝钝的毫无感觉。若说这世上的人为何会失望生气,不过是因为在意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地位而已。周思敏对周二爷并无期待,所以也不过是暗暗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倒霉,没能避开这煞星便是。
暗暗叹了口气,周思敏竖了耳朵便要听他还能骂出什么难听的话出来。
然而,周二爷却只是骂了这一句之后便再不骂了。反而转了头对着张氏凶巴巴的说道:“你不是有话要问她?这会儿她自个儿来了,你还不快些问!”
周思敏正疑惑着,便抬头望向张氏道:“母亲有什么事要问女儿?”
张氏便让丫鬟扶着周思敏坐到自己身边,然后笑着说道:“我这也是才晓得的,听说成澜那丫头昨天碰到贵人了?今天一早就被首阳王世子夫人下了中秋赏月会的帖子。你昨日跟她一道去的棋社,可曾看见她和哪位小姐相处融洽,得了人家的青眼?”
首阳王世子?
周文和?
周思敏心里微微一惊,但是面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她想了一下,见到厅内众人都在看着她,便谨慎说道:“母亲,我昨日一直挂心着哥哥的事情,早早就离开了,所以并不知道表姐究竟是碰到了哪位贵人。”
要说贵人,严子陵也算是一位吧?若不是她有心相帮,周思敏和张成澜昨日想要顺利脱身恐怕会困难的多。
可她却不想跟父母提她昨日和钱家小姐博弈之事,不是她心虚。而是在事情被彻底解决之前,她在周二爷面前是多做多错,便是多说也不行。
“不过回来的时候,敏儿的确听闻表姐说昨日遇到不少谈的来的朋友。但是没听说跟首阳王世子夫人有关系。”她瞧着张氏及周二爷的脸色疑惑的问道:“安溪这里,世子夫人也会过来吗?”
不是她小看了安溪这座陪都。而是依照惯例这里是要封给太子做封地的。只是今上一直未立太子,安溪也一直无人能驻守大都督府。首阳王虽是异姓王侯,在朝中却也是手握南岭一带几十万兵权的重要角色。作为世子的周文和此刻竟被派到了北方这块及其敏感的地界上,今上和那几个皇子就一点都不担心?
“你就是个不中用的!”周二爷听完又悔又气,根本不回答周思敏的疑惑,反而骂道:“顶着一个草包的名声,好不容易跟着澜丫头进了棋社,你就不能好好待在里面跟她学学棋艺吗?你那两条腿是陀螺做的吗?到哪都要乱蹿一气!”
他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