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搞不清楚这个孙女的名字,只知道对方让自己在子孙面前颜面扫地,威严尽毁了!
周思敏也惊讶自己的勇气和力量。大概是因为她未曾听过周老爷子的往事,也没有在他的威严下活过一天,所以才胆大包天吧。
她暗暗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抬头直视着周老爷子的眼睛清脆的回道:“祖父,孙女这么做可不是忤逆你。”
她甚至转头给担忧的周思文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气势不减的说道:“祖父若不怕给周家招来灭门之祸,此刻尽管放手来杀了我们吧!”
屋里静静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却听到那女孩的声音不含一丝惧意,清晰的响在他们的耳畔。
周家二爷虽然低着头,心里却如惊涛拍岸,讶异之色尽显。他虽然不怎么关心这个女儿,却是知道她自小胆大,舞刀弄剑的心思比之兄长还要浓烈。
可他从未想过她竟胆大到了这个份上!敢从盛怒的老爷子手上抢人!
“我给周家招祸?还是灭门之祸?”周老爷子戎马一生,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军中,都是资历最老的长辈,何曾被一个小辈教训过,顿时气的连理智都没有了:“你老子呢!还不滚出来打死这个忤逆女!”
周家二爷心里一抖,顿时就有些凄凉的感觉:他这是跟老四一样,都被自家儿女给坑了吗?
“祖父,您也觉得自己理亏了,所以才想借着家父的手灭杀孙女吗?”周思敏眼神一瞥,跪在周二爷身后的周思文立刻心领神会的抱住了父亲的大腿,根本不让对方出列。
周老爷子脸上肌肉狠狠抽动了两下。一个个的真当他眼瞎了吗?老二那个窝囊废,居然被自己的儿子给扯了后腿,这身子得有多虚才会变成这样!
“原来是老二家的!”周老爷子冷哼一声,自是想起了面前的女孩子是谁。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先是得罪了钱家,后又意外得了首阳王世子夫人的喜欢,还交好了护国将军。
真不愧是他的孙女!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给周家招祸了?”周老爷子的怒气比之刚才稍稍消了一些,甚至连周四爷暗暗给幼子顺气的举动也视而不见了。他只是紧紧盯住了周思敏,企图从她眼中看到一丝丝害怕:“我一个长辈,教训一个不听话的晚辈有什么问题吗?”
“教训就教训,有必要杀了他吗?”
“他犯了偷盗之罪,我这是大义灭亲!”
“只是偷盗,还罪不至死吧!”
即便是天舟的律法,也没说只是一个偷盗之罪就要判人死刑的。更何况周思全还只是个孩子!
周老爷子顿时裂开嘴冷笑了一声,慢腾腾道:“我老了,一时失手不行吗?”
一时失手……
这一刻,所有的周家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亲手掐死一个孙子,老爷子轻飘飘一句一时失手就过去了?
这是得有多冷血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孙女也正是害怕您老人家一时失手,这才拼了被人骂着不孝的罪名上来阻止您的。”周思敏的笑容和孙氏倒是有些相像,不淡也不浓。只是孙氏叫人观之可亲,而周思敏此刻在众多人眼中则是观之可爱。
周老爷子竟一时语塞了,良久之后才狠狠咆哮道:“小小年纪竟学得这般巧言令色,是哪个混账教的你!你有胆量救下那孽畜,是不是也有胆量代他一死?”
众人心中一凛:老祖宗今天是铁了心的要开杀戒吗?
周思文再顾不上拖住周二爷,高声喊道:“不行!祖父,您一定要杀人的话,那就让思文代妹妹一死吧!”
他也怕老爷子发火,但是如果涉及妹妹,他便能生出与任何人对抗的勇气。
周二爷和张氏俱都呆住了:为什么四房惹出的祸事却要他们二房来承受!
周思敏心里甜甜的,却是感动极了。她转头对着周思文道:“哥哥,你别怕,我没事的。”
说完,她又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周老爷子身边时才跪了下来,抬起头露出了细长而白净的脖颈,不紧不慢的说道:“祖父,思敏胆敢从您手上救下十二弟,并非一时冲动。”
她甜笑道:“您老人家身在外城,可能还不知道。昨日孙女在酒楼上碰到了步芳军指挥使江一鹤,又见他事事听从身边人的指挥,心里便存了疑惑:此人身为朝廷的一品大员,居然甘愿对着旁人卑躬屈膝。那么那个使唤他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来到安溪又是为了什么?孙女回来后思索良久,这疑惑也没能解开。倒希望祖父今日能不吝赐教,给孙女解一解这心中疑惑。”
她自是知道那人是贤王李延年,但是她若真的说出贤王的身份,目的就要大打折扣了。毕竟贤王不是皇子,今上不可能将安溪分封给对方。但是周家现在缺的,却正是一个能在封地重建都督府的皇子。
果然,周老爷子一听,心中情绪立时便翻涌起来。步芳军指挥使是个什么职位,他自是比谁都清楚的!那是皇上的耳目,是直属于皇家宗亲的侍卫队。能使唤对方的自然是皇室中人……
难道皇上这是准备要立太子了?并且打算将安溪分封给对方?若真是如此,那么闲置许久的都督府岂不是要重新建立?
周家这是要时来运转了啊!
他正兀自想的高兴,余光瞄到自己残废的双腿时,却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背,顿时就心寒起来。
即便是重建了都督府,他的官职也恢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