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张成澜与王元娘都听呆了。
只有周思敏面色不改。自从武帝罢外选,改科考后,天下有识之士皆有了致仕的机会。虽然这些人还是要先投卷在公卿门下才有出头的机会,却没了身份的限制。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士族的影响力已远没有以前那么深远了,与之相反的是皇权的控制力越发增强……
所以贤王那句给你兄长一个进学的机会是多么的令人羡慕。就因为这句,周思文便有建功立业的机会,甚至能成为宗族的支柱和决策人!
周思敏正想的出神,却被张成澜轻轻推了一下。
“想什么呢?元娘叫你呢!”
周思敏这才回神:“什么?”
王元娘不以为意。她听到的严子陵称赞顾西庭,心中十分高兴,便兴冲冲的敬了周思敏一杯:“思敏,我代我师傅先谢过你了。若不是有你,那黄老手记便真的毁了。师傅这一辈子的愿望也就无法实现了……”
她这次再见到顾西庭,便明显感受到了对方那欢愉的心情。她为他的高兴而高兴,对周思敏更是感激非常。
周思敏笑着喝尽了杯中美酒,却不想被辣的差点呛出眼泪。
严子陵慌张的在她身后重重拍了十几下:“怎么喝酒都能呛到啊?你没事吧?”
周思敏被她拍的直往桌子上撞,没好气的说道:“你力气真大……我不给呛死也要被你拍死了……”
果然是常年练武的练家子,那一掌抵得上普通人十掌,一个不注意就能被对方拍到桌子底下去。
严子陵顿时大笑了几声,然后讥讽道:“谁让你蠢透了呢!我还指望着能将你拍聪明些呢!”
王元娘抿了抿唇,张成澜也笑起来。
周思敏一时大窘。
其余几个陪客虽然没听懂她们说了些什么,却也跟着笑了一场。桌上气氛一时大好,倒将其余几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一桌子都是不安分的。”周言绣与裴氏坐在一处,望着周思敏的方向嘀咕道:“简直是丢死人了!”
裴氏冷笑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娘。该教的还是要教。”周言绣看不惯周思敏那得意的样子,便对裴氏说道:“免得以后出去丢了我们周家的脸面。”
“你就放心吧!”裴氏眼皮子微微抬了一下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虽然她身上没流着我的血,却也叫我一声祖母的。祖母让她向东。她还敢往西不成。”
后院的裴氏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周思敏吃点亏了,前院的周老爷子却打心眼里觉得这孙女讨喜。拜对方搭上的关系,他的七十七喜寿过得很是热闹。有贤王和步芳军指挥使亲自来贺,他在安溪可谓出尽了风头。
但是李延年并未在摆席的大厅内逗留过长的时间。只简单吃了一碗寿面沾了个喜气后,他便提出想要参观参观周家堡的演武场。
满脸喜色的周老爷子丢下了前来贺寿的客人,亲自作陪。
“这里原先是边防上的营地。高祖开疆扩土后,安溪便不再是天舟最北的城镇了。北峭被打下来后,安溪城外的北营军便撤出了这里,直接驻守到了莱州。”周老爷子领着李延年慢慢往演武场的方向走着。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则是被他特意叫上的周思文。
谈起行军打仗,周老爷子便眉飞色舞。有些滔滔不绝起来:“姜桐成了天舟的藩属后,北营军里又分出了一支去了姜桐。分出的那一支如今归郑国公府管束,也就是赫赫有名的霄封军。但起源却在下官带王爷参观的这片土地上。”
他们走过一洼小池,眼前便现出了一大片平坦的场地。场地周围栽有松柏,常年保持着葱绿的风景。四角则排放了好几排的兵器架。刀枪剑戟排了个完全。东南方向还保留了一块突兀而起的赭色岩石,周老爷子解释说那是以前的点兵台。周家人建房舍时非但没有损毁,反而极小心的保留了下来。几十年过去了,这块岩石的表面都被人攀爬琢磨的有些光滑了。在练兵台的西侧,则是一大排梅花桩,高高低低的竖立在沙坑内,显得有些凌乱。
“听说你还摆过擂台。就为了给府上选几个武功好的先生?”李延年停下脚步,心绪有些不平:“正如那邵澄玉所讲的,江湖多匪类,周家若也参合进去了,朝廷可不会饶了你们。”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周老爷子一边在心里将那钱家和邵澄玉骂了个遍,一边连忙向李延年解释:“王爷。冤枉啊。周家世代从军,族中子弟从小就以杀敌报国为荣。一代代的族人本该由族中长辈亲自教导成材的。可是在十几年前的那场动乱中,周家被玉屏山上的匪徒盯上,下官这一辈的堂兄弟几家,除了下官。其余全都死在了逆贼的手上……”
提到往事,周老爷子甚为动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隐约可见到凄楚的神色。当年他随军驻守都督府,全家跟随迁徙到了城内,因此而逃过一劫。但是他那几个兄弟,从上到下,没能留下一个活口。今上登基后,他才带着族人返回了周家堡,重建了家园。
“没了族人教导,下官这才无奈要选那些江湖人士来教习子孙的。”周老爷子长长叹息了一声,对着李延年凄苦的说道:“只可惜下官的子孙都不成器,周家要恢复到往日的荣盛……难啊……”
他心里也在猜测李延年上门贺寿的原由。但无论怎么想,都觉得理由极为牵强。这般诉苦,一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二来也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