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星亮,晚霞渐暗,夜幕缓降,风凉似水。
后火城军府前,人声嘈杂,欢悦轻快,议事刚刚结束,将军们三三两两地从正堂中走了出来,虽然攻战一天,尽显疲惫,可胜利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众将边走边聊,有说有笑,来到大门外,相互道别,朝自己的坐骑走去。萧之藏接过属下递过来的缰绳,正要踩镫上马时,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萧学士,请留步--”
回头一看,原来是马三宝与何潘仁,只见两人笑容满面地大步上前,欠身拱手,说道:“萧学士,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之藏听闻,微微一笑,淡眉轻扬,打趣道:“二位将军发令,萧某敢不相从?”
三人抬脚向前,来到二三十步外的一处牌坊下,抱手相谈。
何潘仁快人快语,眨了眨蓝眼睛,盯着萧之藏问道:“萧学士,您是不是早就知道霍公会改变方向,进攻后火城了?”
“呵呵,将军何有此言?”萧之藏反问道。
“哎,阿哈城出征之前,我同马将军曾深夜造访,就霍公为何先攻安西堡一事请教于您,可您顾左右而言他,只让咱们按时完成云梯的建造,由此看来,您是早就心中有数啊!”
“是啊,”马三宝接过话来,睁着一双鼓突的大眼睛,叹道,“连公主殿下都说您是咱们军中的‘张子房’哩,时至今日,您就实话实说吧!况且,自终南山起,咱们相交多年,讲点儿心里话,这份兄弟情谊总该有吧?”
“呵呵,两位将军言重了,”萧之藏低头一笑,淡眉上扬,继而抬起头来,看了看面前的两位同袍,摸着下颌,徐徐道出实情--
“不错,在阿哈城时,我已判定,霍公虽然下令进攻安西堡,但终将挥师向东,先拿下后火城,为何?一来,在先前的军事会议上,包括你们二位在内,已经有人看到了,先进攻安西堡是弊大于利啊--大军屯于坚城之下,若不能猝拔,后火城的敌军来袭,我军有腹背受敌之危!”
见二人点点头,正在专心致志地聆听,萧之藏继续说道--
“二来,霍公下令,在两日之内务必造出五十架云梯,八百只轻梯,这其中藏有玄机啊--安西堡虽然坚固,但毕竟是弹丸之地,大军骤至,四面合攻,哪里摆得下那么多战具呢?可是,若将它们移至后火城,则再恰当不过了…”
听到这里,马、何二人眼中发亮,闪显出诧异的光芒。
萧之藏嘴角一扬,笑了笑,说道:“你们可能会问,既如此,霍公为何还要下令首先进攻安西堡呢?二位,这就是兵书中所谓‘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之法啊--大张旗鼓地宣称进攻安西堡,为此还责罚了岑定方将军,连咱们自己人都深信不疑的事儿,何况是敌人呢?茫茫戈壁,往来穿梭,咱们会派出逻骑暗哨,难道对方不会吗?”
见面前的二人陷入沉思,正咬着嘴唇,盯着地面,一动不动,萧之藏仰起头来,望了望夜星闪烁的天幕,轻叹一声,说道:“当日,二位将军请教于我,尽管我已有了判断,然而,大军未发,搏战未始,我岂能以己之言,泄露军机?所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啊…”
晚风吹来,如水拂面,战袍扬起,啪啪有声。
片刻,从沉思中顿悟过来,马三宝与何潘仁不约而同地躬身拱手,说道:“萧学士广读兵书,深通智谋,非常人所及,我等心悦诚服!”
……
弯月升空,穿行薄云,星光璀璨,闪烁不停。
军府前的牌坊下,低语连连,偶闻笑声,三人又聊了片刻,见夜色渐浓,这才拱手辞别。
马三宝与何潘仁转过身去,朝着前方的坐骑才走出去七、八步,只听见背后传来萧之藏的声音--“二位将军,且慢!”
两人扭头看时,见萧之藏提着袍角,已大步上前。
脚跟立定,身体前倾,萧之藏压低声音,轻轻问道:“攻城之战,二位是否想过锦上添花呢?”
马三宝与何潘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呵呵,”萧之藏扬起淡眉,笑道,“锦上添花,再建新功啊!”
“这个自然好啊,”何潘仁捋着红须,说道,“今日,我们虽然攻破了南门,可看看岑定方将军,不仅破门有功,还生擒了梁洛仁,得到霍公的重赏,若能再立战功,咱们便可与其并驾齐驱了!莫非…萧学士能让咱们再捉住一个‘辅国大将军’?”
马三宝没有说话,一双鼓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萧之藏,等待回答。
“非也,”萧之藏摇摇头,说道,“朔方只有一个‘辅国大将军’,且已沦为我军的阶下囚了,我想让二位新立的军功是--再拿下一座城池!”
“安西堡?”马、何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对!”
“可是,”何潘仁眉头紧蹙,心中忧虑,说道,“那安西堡城池虽小,却经营多年,坚固异常,要攻下它,并非易事啊!”
马三宝也点点头,接过话来,说道:“此前,在军事会议上,曾经驻扎过此城的刘旻也说过,于安西堡而言,‘千人守备可视为万人防御,’想拿下此城,再建军功,谈何容易!”
“二位,”萧之藏收敛笑容,抱臂胸前,说道,“如果不出我意料的话,我军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安西堡。”
“什么?!”
二人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