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岸边,长堤春水,和风熏柳,斜阳醉人,笔直延伸的官道旁,一杆明黄的“驿”字旗幡在煦风中来回摆动,煞是醒目。
柴绍的信差孟通从长安城出来,已经赶了一天的路程,眼见日头偏西,影已斜长,便策马向前,朝着渭河官驿投来。
一眨眼的功夫,已来到驿门边,孟通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驿差后,迈开大步,径自朝官驿堂屋走去。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二十步见方的堂屋里,散落着七、八个客人,有的正低头吃面,呼哧直响;有的正端茶细啜,甚觉惬意;有的围坐一桌,谈笑正欢。
孟通走到驿臣案桌前,交印了延州的官符,正在说着要一间清爽安静的驿房时,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浓浓的乡音,叫着自己的乳名:“孟三儿,你咋会在这头哩?”
孟通略一吃惊,回头看时,竟是自己同期入伍的乡人刘细川!
孟通连忙走了过去,同刘细川并肩而坐,笑道:“刘五哥,去年听乡人说你去晋阳戍守了,怎会在这渭河驿站碰到你呢?”
满脸尘土的刘细川笑笑,没有回答,只把桌上的面碗一推,反问道:“你不是跟着霍公在延州驻防吗?”
“哦,奉霍公之命,我进京送信,差事儿办完了,正要返回延州呢!你这个样子,好象是忙着要赶到京城去吧?有什么……”
“马匹已换装完毕,官差可上路了!”不待孟通问完话,一个驿差气喘吁吁地站在门边,朝着刘细川大声说道。
刘细川立即站起身来,对着孟通一拱手,说道:“急务在身,恕不能陪,乡人后会有期!”
孟通也站起身来,回以一揖,说道:“后会有期!”
刘细川迈步向前,走到堂屋门外时,突然转过身来,给目送自己的孟通递了一个眼色,孟通心领神会,连忙快步跟上,来到刘细川身边。
刘细川在门外压低声音,凑近孟通的耳朵,小声说道:“刘武周率军突然南下,晋阳城四面被攻,危在旦夕,我奉刺史之命,驰回京城告急,你可转告霍公,早作戒备!”
“什么?!”孟通听闻,大惊失色,不禁喊出声来。
刘细川赶忙将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孟通轻声,然后大步上前,接过驿差递过来的马缰,一跃而上,再次拱手道:“故人珍重!”说罢,一夹马肚,扬长而去,只在官道上留下一抹儿向南的尘烟。
孟通站在驿站前,怔怔地望着刘细川渐行渐远的身影,如五雷轰顶,震恐不已——晋阳,这可是本朝龙飞之地,根脉所在,国运所系,若遭不测,举国上下必然震惊,上至天子,下至细民,定然万众瞩目,志在光复,争夺之战必将打响!那延州……延州怎样办?进攻朔方是否还有希望?延州的驻军会否移防,参与争夺晋阳之战……
一时间,脑子里嗡嗡直响,乱作一团,孟通脸色苍白,毫无头绪,站在原地怔了半晌,这才转过身来,走到驿差旁边,吩咐道:“请将马匹备好,我明日天亮即走!”
……
一路兼程,风尘仆仆,两日后的正午时分,孟通已来到延州城的南门下了。
城楼上,“唐”字军旗高高飘扬,值守的军士肃穆而立,衣甲鲜亮,刀枪锋锐;城楼下,数十名军士在鹿砦前一字排开,皆手执长槊,身挎腰刀,凛然守卫,出城者不问,进城者必询。
孟通一眼便认出来,前面领头值守的是向善志手下的一名军校,正准备在马上和他打个招呼时,只见那军校小跑几步,上前来躬身一揖,说道:“孟将军,您回来了?奉霍公令,全城戒严,进城者皆须盘查,还得劳驾您出示符牒。”
孟通点点头,踩镫下马,一边将怀中的牒牌交与那军校,一边问道:“延州城因何戒严?已施行多久了?”
军校察验完毕,双手将牒牌奉还孟通,躬身说道:“回孟将军,全城已戒严两日,因何戒严,在下就不知道了。”
“嗯,你等辛苦!”孟通心里已大致有数,也不再多言,回以一揖,便跃身上马,直奔城北的府衙而去。
半柱香儿的功夫,孟通穿街过巷,一路驱驰,在府衙前跳下马来,一边把马缰扔给守门的军士,一边气喘吁吁地问道:“霍公可在府里?”
“在,正同诸位将军在大堂议事,请孟将军到廊舍稍候。”
孟通大步流星地走进府里,来到大堂旁边的西舍坐下,端起早已备好的热茶细啜了几口,等着大堂议事结束。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数日的路途劳顿,令孟通颇感疲乏,春风拂过,渐生困意,孟通不禁倚在茶桌上昏昏睡去。
突然间,从大堂门口传来一片嘈杂的人声,顿时把孟通给惊醒了,抬眼看去,只见马三宝、向善志、何潘仁、郝齐平、冯弇以及秦蕊儿、岑定方、宋玉等将领,陆续从堂内走出来,三三两两,议论纷纷,一副畅谈之后,意犹未尽的模样儿。
待众人离去后,孟通这才揉揉双眼,整理衣冠,迈步朝大堂走去。
刚抬脚进门,便看到柴绍坐在帅椅上,身体前倾,展开双手,撑在面前那个硕大的红木公案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铺开的西北军图,双眉紧蹙,似有所思。
“禀报霍公,末将完成差使,从长安回城复命!”孟通跪拜下去,口中朗朗有声。
柴绍抬起头来,见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回来了,便笑道:“哦,是孟通啊!起来说话。长安一趟,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