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到今日,百花楼的票价被哄抢的百姓从原始发行价格生生抬高了三倍有余,外加上源源不断的红利,赵财可以说是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赚了大半辈子的钱。
拿着沉甸甸的一盒子铜钱,看着张贴在黄氏钱庄门外的股价清单,听着满街吆喝收购股票的声,以及那些向来不正眼看他的熟人羡慕奉承。赵财的身体愈发热血沸腾,就连湿漉漉的衣衫都再难以冷却他的兴奋。
若是可以,他真想跑到个没人地方,嘶声大呼三声“我有钱呐”!
形喜于色,赵财生于市井根本不晓得何为低调,他得意忘形地拍了拍身旁因买少了股票而愁眉不展的汉子,劝说道:“经纬兄呀,你就别懊火了。画舫里说书的不都讲么,乱世黄金,盛世财道。这票子现在可是比什么都值钱,攒在手里是保赚不赔的,你还趁早赶紧再买些吧。”
“还买?”
“不然呢?”
汉子应该是位马夫,因为在拥挤的黄氏钱庄门前,就只要他牵着辆马车前来领红利的。马夫苦巴巴地摇摇头:“哎,现在股行里的票子,基本上都已经涨了三四倍,我这去铁定吃亏的呀。我看还是在等等看吧,我想…我想…这票子过阵子就能便宜些吧。”
“乡巴佬,不懂行情你就别乱说话。”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马夫这话其实说的是委屈,但这话落到旁边那些手拽票子的股民耳里,可就变得异常刺耳了。因为,在这世上没人会嫌钱多,更没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手里的票子掉价。所以,马夫说这话,几乎就等同于在说“嘿,我看你们手里的票子迟早会不值钱咯”。这般嘲讽如骂人爹娘,不抽袖子揍人也罢,哪能不引来此间股民的鄙夷侧目呀?
一位被雨水淋湿透衣裳的壮汉,蛮横两步走前,拧这票子指着马夫的鼻子,便骂道:“你的脑子装屎呀?这票子可是黄家的财路,黄家的财路是啥?那就是天!两年回本四年翻倍的买卖,别说涨个三四倍价格,就是涨十倍二十倍也是大把人抢着要。”
“这鼠目寸光之辈,有钱都不会捡,注定是穷蛋。”
“现在股行里是有价无市,人人都竞价买票,你居然等掉价?我看你这脑子,也是就是跟人赶马的料了。”
“诶,小兄弟你手里票卖不,我全部现价收了。”
“……”
壮汉骂罢,附近撑伞侯在钱庄外等着零钱的人随之纷纷奚落来,直把马夫说得脸色一阵青红变换。
其中一名身着锦缎绒袍的妇人,更直接上前来想购买车夫手里的股票。
车夫急忙把袖子往里收,慌道:“我…我我不卖。”
妇人笑道:“嘿,小兄弟你刚说得对。现在票价这么高,你卖了就是赚了。你拿着银子,等股价跌下来时再买回去,这赚头可是好几倍呐。若等掉价了再卖,那可就是亏本买卖的咯。”
车夫听来妇人的话似乎觉得有几分道理,但瞟眼四周观者,皆一副饶有玩味的看戏模样,他再傻也知道这票子不能卖呀,车夫当即就再重重摇头:“不不不,我不卖,你要买就找别人去吧。”
妇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伸起一根手指硬声道:“我看你是个老实人,也不欺你。你手上票子,不论是哪个行当的,我都在现价基础上再额外给你六十文钱。这价格可是股行里都没有的,你卖不卖?”
“每张票子再加六十文钱?”
“对,钱票当面结算,童叟无欺。”
“这…”
妇人很大气,开口就把价码提起将近一成。
车夫显然是动心了,但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身旁的赵财悄悄拽着他的衣带摇了摇,使去一道否决的眼色。这才使得车夫有了几分定力,再次硬起气儿来拒绝道:“大姐,我这票子真没打算卖的,你还是找别家吧。”
“哼!”
连番出价无果,妇人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去:“好你个赶车的,嫌弃票子贵自己却又不买不卖,那你碍这干嘛?占坑不拉屎的东西,赶紧滚蛋去!”
妇人怒斥罢,狠狠瞪眼坏她好事的赵财,狠甩袖子撑起油纸伞便愤愤离开了。
雨继续下着,势头更猛烈。
即便有雨伞与蓑衣也不能避免地被淋湿手脚。
即便附近有楼宇遮挡,也能清楚听见呼呼的风啸声。
待妇人走远,四周看客也不再留意,车夫才敢将缩在袖子里的手掌松开一丝,悻悻然地低声问去赵财:“赵财呀,刚才那大娘给出的价格不低哇。我手里聚宝斋的票子是一两二银子张买的三十张,现在票子涨到四两银子,加上她每股再给六十文钱,我可是赚了将近八十两银子的呀。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足够我回温川老家盖座宅子,再做些小买卖的呐。你为何阻止不让我卖呀?”
“诶…”
赵财露出一脸嫌弃相,着手将车夫就拽到马车帘蓬下,低埋着脑袋,鬼祟斥道:“那些人说你是穷鬼的命,说得可真没错。就凭你这眼光,活该打一辈子光棍!你以为刚才那婆娘是傻子么?钱庄里按股行现价售票她不要,非得冒着大雨跑到这外头赔本买你手上的票子?”
“这…”
车夫听得有些蒙圈,但稍稍思索就知道些道理。
用手挠了挠脑袋,苦问道:“那她这是为什么呀?”
“因为奇货可居,她买不到票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