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李逍身着一袭白衫,身后跟着同是袭白袍的七岁太子李弘。
师生俩个既不坐车也没骑马,迈着步子走在长安的街上。
李逍步子迈的很大,走的也不慢,可年幼的太子迈着双短腿却能跟上步伐,亦步亦趋并不落下。
两双脚踩在白雪掩盖的街道上,发出不吱不吱的声音,留下一大一小的两行脚印子。
东宫的侍卫们不敢跟的太近,只能远远的吊着。
“程咬金真的是个杀人魔王吗?”太子一边跟着李逍一边问。
“你哪听来的?”
“好多人都这样说,他们说程咬金就是个杀人魔王,每次他带兵出征,起码要杀够一万人才会班师呢。”太子一脸认真的道。
李逍为程咬金默哀了一秒钟,这个老匹夫如今被人魔化了。现在长安城里到处流传着程咬金杀人的故事,甚至越传越离谱,还有人已经在传程咬金不但杀人还吃人,甚至有人说他就喜欢吃小孩子。
因此长安城里的妇人们现在吓那些喜欢哭闹不听话的孩子,都是说再哭程咬金来了。
据说效果还不错,能做到闻名止啼。
“耳听未必为实啊!”李逍在手里呵了口热气,然后在太子的冻冷的脸上搓了几把,为他带去一丝暖意。“其实程咬金将军是个很厉害的将士,拥有着足够传奇的一生,他老家在河南道的东郡,家里祖上都是小官,算是一地豪强地主吧,到他手里的时候,家里也有着千多亩地,日子还是过的不错的,要不是后来隋末时炀帝的乱政,他估计这一辈子也就是个乡下豪强地主吧!”
太子一脸不信。
“程咬金家里怎么可能是地主,不是说他家以前很穷很穷的吗?据说他父亲是南陈的大将,后来隋灭陈,于是他娘就带着他逃回了山东老家。他娘在那无亲无故的,就靠编竹器赚钱,然后程咬金却天生混,打小就各种胡混,他们家日子过的可惨了,后来程咬金就去贩了私盐·········”
李逍已经无语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无良的说书人蹭老程的热度,见老程如今大火,于是便挖空心思在家闭门造车的编了一套评书。
但完全就是胡编乱造,比如说程咬金父亲以前是南陈的大将啊,还说程咬金家以前跟秦琼家是世交好友,程咬金跟秦琼小时就是顽伴好友啊,再后来又如何家败分离啊。
甚至后来说到程咬金小时成了个小混混泼皮无赖,最终成了一个私盐贩子云云。
“叫你喜欢瞎打听!”李逍很不客气的敲了太子一个板栗,“你平时怎么上的历史课的,隋书、陈书上有说过前朝禁过贩盐吗?你那位教史的先生不是教过你,隋以来,朝廷不禁盐、矿,任人开采贩运吗?你怎么就没好好记住呢?”
“可外面传的都是程咬金年轻时贩私盐,还被抓进了牢房呢。还说贩私盐最为赚钱呢!”
“那是隋以前,西汉起朝廷才实行盐铁专卖制度,但是到了隋朝后,就放开了这个专卖的政策,我大唐传承自隋,许多制度与隋一样,都是不禁私盐的。贩盐的利润呢,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因为朝廷不专卖,人人可采可贩,只征少量的课税,于是盐价本身不高,自然用不着贩私盐,贩盐也不是什么暴利,贩盐更不会坐牢,以后好好听课读书,别把故事跟历史混淆了!”
“哦!”
太子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道,“我们真要去看程咬金吗,可他在吐谷浑不是杀了好多人吗,我还听父皇骂过他老魔王呢,说他屠城杀了几千人,弄的跟吐谷浑可汗再无缓和的余地。”
“那并不是他下令他的。”
·········
程咬金回京之后并没有去岐州上任,一来如今是年底,马上是一年一度的正旦大朝,各地刺史也要入京朝集叙职,再一个,程咬金被授岐州刺史后没几天,朝廷又对他的官职做了调整。
程咬金被改授为羽林军大将军了。
之前他任过检校羽林军大将军,而这一次是实授。
或许是因为外面的谣言传说,程咬金最近这段时间没怎么出门,天天在家闭门思过。
当然,实际上程咬金是天天在家喝酒骂街。
这天又喝了点蓝溪酒坊送的六年珍藏白酒,性子起来,抄起把马槊在院子里舞的正起劲,一边舞还一边乱骂。
丝毫看不出这是个快七十岁的老家伙。
起码,皇太子李弘看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吃人魔王程咬金的时候,是非常失望的,太普通了。
就是个糟老头子,还是个耍酒疯的糟老头子。
“卢公,别闪了腰,我带了蓝溪特贡,七年老窖,一起来喝两杯!”李逍牵着李弘的手站在廊下,冲着程咬金喊道。
程咬金扭头看了眼,见是李逍,还带着个孩子,一时也没发现这位就是尊贵的皇太子殿下,还以为是李逍的孩子呢。
老程收了马槊,笑哈哈的跳到檐下,一双大巴掌一掌又一掌的重重拍在李逍肩膀上,拍的李逍生疼。
“兔崽子,三年没见,你小子倒成太子少保了,都成国公了。老子这把老骨头,也出?我可是指挥二十万大军,灭掉了西突厥,就差没砍了贺鲁那老王八蛋的脑袋回来,结果呢,就因为在吐谷浑犯了点错,回来后什么功绩都没了,凭什么啊?”
李逍懒得理他的牢骚,自顾自的招呼着程家人搬来火炉炭盆烧烤架子,又让他们从厨房弄来鸡翅、香肠、羊肉、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