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时候,小黑的父亲才回来。
把柳筐放下,他从怀里掏出两个还带着温度的窝头,这窝窝个头很大,一个比拳头还大些。东家三郎人大方,说好挖塘一天管两顿饭,但晚饭这顿却都会多发两个窝头,其实就是让大家带回家的。
“孩他娘,我回来了。”
“爹。”
刘大富看见儿子小黑回来了,点了点头,“回来了,在学堂里呆的怎么样?”
小黑娘站炕边上把热好的饭菜端上炕桌,高兴的对丈夫说,“孩他爹,小黑如今出息了,在学堂里还得了第一名呢,你看还带回来个奖旗,还带了好多馒头和鸡子回来,还有一斗粟米呢,都是这孩子在学堂读书听话得的奖呢。”
炕席上,摆着一张草纸,上面有黑色的墨迹,写满了字。刘大富大字不识一个,但他知道这是字。
“这是你写的?”他眼里满是兴奋之色,白天挖了一天塘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爹,这是先生给我取的名字,刘国梁,说我将来能成为国家之栋梁,栋梁就是如东家家里那大宅院北屋正房里的大梁一样,能担大用。我已经学会了写自己名字!”
刘大富捧起那张纸,如捧着道圣旨一样的恭敬,这是儿子写的字,写的他自己的名字。他不识字,也不知道这字写的好不好,但他眼里闪过惊喜的目光,儿子识字了,还会写字了。
天啊,能识会写,大儿子已经是个识字的人了,是个了不起的人了。儿子好厉害,果然不亏自己当初坚持送他。
“才上了一旬学,碎娃就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咧,厉害,将来一定能够去长安考进士做大官光宗耀祖呢。娃啊,将来做了官,一定不能忘记了咱东家对你的好。”
“永远不会忘记的,杨先生教过我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这样想就对,做人不能忘本。”
大富看着炕上摆着的锦旗,还有桌上的馒头鸡子,还有一斗粟,心情复杂。大冬天的,他给东家挖一天塘,也才赚回两升粟,可这活还有好多人抢着要做。儿子在学堂里读书,舒舒服服的,一旬下来,居然还往家里带回来一斗粟米,和这么多白面馒头和鸡子,想不到读书居然还有进项。
“既然是东家和先生奖励你的,你就在学堂里吃了,咋还带回家来呢,你现在是读书人了,费脑,得多吃点补补。早知道你是块读书的料,爹当初怎么也得早点送你去读书的,可惜耽误几年了。”
小黑娘笑道,“早几年送去读书,你往哪送啊,这天底下还有几个如东家这般好的人,就是当年老东家在的时候,可都没有办过学堂呢。这也是咱们小黑赶上了好时候了!”
“是啊,是啊,东家真是个好人啊,好人肯定有好报,长命百岁,发家发业。”
刘大富心思淳朴,东家对他们好,他们当然得念记着,将来要回报。投之以桃,就要报之以李,做人不能亏了心。
“黑娃,你再写下你的名字让爹看下。”
家里没有纸笔,小黑就拿了截炭条,写在自家的墙壁上。他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虽然笔划还有些幼稚,但却没有缺笔少划。
“刘国栋。”
三个大字歪歪斜斜,却很有筋骨。
老黑手抹着墙壁,突然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家祖祖辈辈是农民佃户,想不到今天屋里头还出了个读书人哩。
这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以前真的想都不敢想。
李家大院。
虽说少喝点少喝点,可程伯献和薛楚玉最后还是喝醉了。
二锅头的口感好,没有烧刀子喝起来这么烈,结果烧酒就着猪头肉,一不小心就喝过了。
两人喝的时候都吹牛说这酒他们起码能喝半斤,可事实上两人基本上都只喝了二两左右就倒下了。
李逍自己知道自己的酒量,控制着只喝了二两左右,虽然也有点晕头晕脑,但好在还算清醒。
叫人把两人扶去客房休息,李逍靠在炕上眯觉。
刚才程薛二人酒后说了不少话,有些消息是普通庄户人根本听不到的朝堂消息,甚至算是机密消息了。
比如说,皇帝在朝会上已经下旨,决定派大军征讨高句丽蛮子。统兵的大将原本拟定的是薛万彻,但因老程搅和,最后主将暂时未定,不过已经任命了两位副将,都是很能打的将军。
一位是右领军中郎将薛仁贵,一位则是右武卫中郎将苏定方。
两人都是如今朝中能打的猛将,不过苏定方的资历比起薛仁贵要老些,只是苏定方隋末之时曾是窦建德手下将领,后来还跟着刘黑闼反唐。河北的这群豪雄,曾让唐王朝吃过很大的亏,苏定方虽然后来降唐,还跟着李靖学兵法,在灭突厥之战中立过不小的功,但毕竟他不像是秦琼程咬金等人一样属于秦王府中最强的那支山东豪杰的山头,因此仕途上倒不是很顺。
朝廷东征,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是个无关紧要的消息,因为距离自己太遥远。
不过李逍还是挺关心这个事情的,这次东征的规模不小,虽然不如当年太宗亲征的十万大军,但据说先期入辽的是四万兵马,薛苏二将各率两万,而辽西营州都督程名振也会集结两万人马做为策应支援。
六万人规模的战争,已经不算小了,尤其还是远在辽东作战,要支持这场大战,那么后勤辅兵民夫数量肯定不会小于这个数,甚至可能会超过正军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