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很大,苏浩团队一直以银行小楼为核心,在邻近区域活动。张继林的工地位于城郊,位置偏僻,两帮人碰面的几率很低,几乎不可能遇到。
他们一直都被食物缺乏的问题所困扰————这一带属于开发区,附近的商铺很少,邻近街区也有大规模的尸群在活动。对外联系全部中断,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张继林也想过离开,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比工地更安全的居所。从死亡士兵身上获取的枪支弹药数量并不多,每次外出收集食物都要消耗一些。还有开动车辆所需的燃油,也越来越少。
几个星期下来,聚拢在工地上的人走散了一半。
张继林遇到了和苏浩同样的问题————很多人都相信能够在其它地方找到救援部队。他们以各种借口离开,或者干脆不告而别。这些人从未回来过,也没有传回任何消息..直到有一天,几个工人开车外出寻找食物,在半公里外的街道上,发现了两具只剩下骨头的尸体。
死者衣服被扯碎,地面散落着从口袋里掉出的钞票、身份证、工地出入卡..所有证据都表明死者就是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工友。现在,却连骨骸都拼不完整。
没人再提离开之类的话题。人们像疯了一样拼命加固围墙,用各种材料填补缺口。发生在同伴身上的惨剧,使他们彻底放弃幻想,对食物和水的分配也不再抱有怨言。他们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比工地更安全,也不想浪费时间另外寻找合适的居所。这里有砖块水泥,有钢筋和机械,工人们甚至用桩机打了一口井。
附近田地里的庄稼被搜刮一空,人们割下未成熟的麦子,搓掉最外层的硬壳,把正在灌浆的麦粒煮熟果腹。他们尝试着用卡车冲开聚集在附近街道上的尸群,想要从更远的地方寻找食物。这种办法听起来可行,实际操作之后才发现————密集的尸群根本不畏生死,它们像潮水一样涌向高速行驶的卡车。很多丧尸被撞翻,被碾碎,腐烂的血肉像泥浆一样黏住车轮,使它在原地打滑空转,无法前行。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被多达数百头丧尸包围,可怕的食人生物挤破挡风玻璃爬进去,啃光了那个可怜人身上的每一块肉。
人们彻底绝望了。
他们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尚未竣工的大楼天台四处观察。用铁皮敲成喇叭筒,用墨汁在宣传旗上写下“sos”、“这里有人”、“救救我们”之类的字样。他们不止一次通过望远镜看到有其他幸存者活动的迹象。可距离实在太远,对方听不见,也看不清楚。
上个星期,张继林和手下的工人把最后的燃油装进挖掘机油箱,用这具工程机械从地下挖出一大堆观音土。这东西颜色洁白,很细腻,凑近闻闻还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张继林用手指拈了一点尝尝,味道还可以,马马虎虎。
即便是饥荒年间的流民,也很少用观音土果腹。不可否认,它的确能吃,但进入体内却却会膨胀。胃酸无法分化,肠壁也根本不能吸收,几乎是原样进,原样出。能拉出来当然不错,拉不出来就彻底阻塞肠道,最终活活憋死。
少吃一些可以,吃多了必死。
挖观音土,是包括张继林在内所有人的主意————工地上剩余的食物已经不多,只有不到五公斤的大米、一大包“老坛酸菜”方便面、十几颗“金丝猴”棒棒糖,还有一些从附近田地里找来的野菜。
这点儿食物撑不了多久。想活下去,尤其是想要让大多数人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抽签。
这听起来很残忍,也很疯狂。张继林的老板身份在工人中间仍然拥有权威,他最终否决了这种可怕的念头,转而以另外一种看似更加人道,实际上却没有太多区别的办法。
挖一堆观音土出来,谁要是饿得受不了,就去吃。
这东西吃多了肯定会死,而其他活着的人,就以死者尸体果腹。
所有人一致赞同————亲手杀掉抽签抽中的同伴,会产生强烈的负罪感。吃掉自然死亡的同伴就完全不同,也变得理所当然。
挖出来的白色泥土像一座小山堆在外面。饥饿的人们坐在尚未竣工的大厦一层,呆呆地看着他。没有人说话,他们的嘴唇微张,和意志在眼睛里厮杀,手在颤动,脚在发抖。就连张继林也不知不觉流出口水,从嘴角一直拉到地面,看起来就像大脑中风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的白痴。
观音土很白,用手一搓就能碾成很细的末,像糯米粉。
张继林终于理解在网络上那些减肥者所写的文章————饿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把地砖看做切块的绿豆糕,把竹编凉席看成面条,就连天边的云彩也被幻化为烤鸭、馄炖、馒头、叉烧..
谁都不想死,也不愿意亲手杀掉同伴。
大家都在等待某个意志薄弱的人首先站出来。为了尽快吃到第一口肉,工人们甚至在旁边土灶上提前烧了一大锅开水。
谁先死,就把谁扔进去。
很不幸,他们没有在期盼而抗拒的复杂心理中等来第一位死者,却等来了一大群可怕的丧尸。
工地附近有很多丧尸徘徊。其中一头透过铁门中间的缝隙,发现了这群饿得半死不活的幸存者。如果换在以前,张继林和工人们会在第一时间干掉这头丧尸,以免它引来更多怪物。可是,被饥饿折磨得麻木困顿的神经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