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从天黑开始打,一直打到快子时,才慢慢归于平静下来,两边的大部队都在沉默着,等待着。
这么小的地方,又不能塞太多人进去,人多兵力展不开,反而碍手碍脚的,死伤更多,所以守军也没有办法派出更多的人去剿灭鬼子。
而鬼子,则是就根本没有想过要派人过来救援,就是看着他们自生自灭了,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了。
当最后一点爆炸的光灭了后,最后一声枪响后,最后一刀砍落后,最后一个人声没有后,曾经闹成一锅粥,带动着成千上万人的心的战场,突然变得寂静无比。
大家都不知道谁胜谁负了,当然只有老何他们几个剩下来的人知道,但是他们太累了,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知道结束后,老何一头滚在被血流得湿哒哒的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接上几口气后,好像命给续上了,才开口说话,只是报出名字,问其他还活下来的兄弟还有哪些?
断断续续地,有那么十几个声音传了出来,都是我们中国话,我们的四川话,我们赢了,但也是惨烈无比的胜利。
终于,有个还有些力气的兄弟对着自己身后的部队喊了起来:我们赢了,狗日的,老子们赢啰!
背后的兄弟们,都轰地叫开了:“狗日的”、“我日你个先人板板的”、“哈麻批的”……
反正就是一阵四川话粗口,骂的好开心,好巴适的了。
“轰!轰!轰!”
这边的欢呼叫骂声,突然遭到了鬼子的炮轰,狗日的鬼子,恼羞成怒的鬼子,只能用炮火来泄愤和报复了。
太无耻了,太不要脸了,这炮在晚上虽然打不太中这边的阵地及中国人,但也催促提醒了老何他们,此地不宜久留。
不过上来了些卫生兵和担架队,还有一些人来打扫战场,到了白天,就不敢这么做了,估计鬼子明天又会发动一场更大的攻势了。
果不其然,到第三天,也就是3月17日,天刚蒙蒙亮,日军的大炮就过来了,还飞来了二十多架飞机投弹,铺天盖地,都快见不到光亮了。
整个滕县都被笼罩在弹幕里,原本内城里有德国的教堂,上面还拉着巨大的纳粹党徽。
前两天,鬼子还有点投鼠忌器,不敢往内城丢炸弹,今天不管了,全城一起炸,城内的建筑物,几乎夷为平地。
城内的军民顿时死伤无数,老何他们得益于临时医护所搬到了教堂的地下室改造的掩体里去,才算是保住了他们这些伤兵的性命。
鬼子还没开始发动步兵攻击,全城就一片火海了,守城的师一部,现在已经是无兵可用了。
幸好是中国军防守滕县外围深井、池头集、北沙河、洪町的残部先后由西门退入城中。
才算是有了些人来防守各个要隘,但这些兵本来就是伤病居多、疲惫不堪,原以为逃到滕县里,可以休整一下,哪里知道在这里还有恶战等着打。
这一仗,从早上一直打到晚上,老何他们这些能动的伤兵都被动员起来,拿起了战友牺牲后遗留下来的枪支,冲向前线,和鬼子鏖战。
这次日军大炮把城墙轰开一大段缺口,连坦克都开了进来,天上还有飞机在盘旋,疯狂地低空扫射。
东关、南门等要地均已失守,防守这些地方的中国军,从旅、团、营长等,和战士们一起,大部分都阵亡在此地了。
战至晚上,122师师长王铭璋组织残部继续防守,遭到了日军密集火力射击,不幸中弹,为国捐躯。
滕县周县长听说王师长殉难,急忙从城北赶来,抚摸着王铭章的遗体大哭,悲痛欲绝。缓步登上城墙,环顾四周,长叹一声,坠城身亡。
王师长英勇殉国的消息传到城内,受重伤的300名士兵以他为榜样,宁死也不落入敌手,于是互相以手榴弹自炸,全部壮烈牺牲。
整个师部的指挥系统都被打光了,老何他们这些残兵各自为战,趁夜黑,往微山湖方向突围。
老何和手下几个兄弟,拖着受伤的身体,与鬼子进行了激烈的巷战后,身上本来残破不堪的棉衣,现在全部打烂了,棉花漏出来,像一个个飘着雪花的“雪人”。
也正好天上下去了大雪,这些雪人们咬着牙关,彻夜不停地奔走,为的是想捡回自己的一条烂命。
老何身上几中正式步枪,枪托的木头几乎被子弹打烂,也染透了鲜血,那是砸鬼子砸出来的印记。
身上只有几颗子弹,没有手榴弹,没有刺刀,没有水,没有干粮。有好几个兄弟手里更是两手空空,半路上捡条木棍,权当武器。
老何带着这一行弹尽粮绝的伤兵,一起往微山湖方向撤退,到湖边时,天色将亮。
由于连续几日不吃不眠的激烈战斗,伤兵们已是精疲力尽,再也走不动,许多人倒在地上就睡着了。
说是睡着,其实就是昏迷,打都打不醒。有的就永远醒不来了,因为在雪地里,一旦被冻住了,就算是自己醒来了,也站不起来了,只能冻死在路边。
老何苦苦支撑着自己,千万不要睡着了,千万不要倒下去,也拿着破枪杆,打着已经倒下去的兄弟,嘴巴骂骂咧咧的:狗日的,要活命的就不要睡觉。
更危险的,鬼子的追兵骑着东洋马,从后头快要追上来了,老何他们熬到微山湖湖边,到老乡家找来船只,赶紧渡湖。
老何他们的船离岸不久,鬼子的骑兵果然追过来了,来不及走的留在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