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魇中惊醒,韩安国一身的冷汗,他看了看外面黑的天空,从胸中沉郁,吐出一声悲叹:“陛下!老臣愧对朝廷啊!”
那是怎样的梦境呢?敦煌从高大山峦中劈开百丈悬崖,在长城脚下汇成滚滚激流,直直地朝东北而去。
可那终年拥抱着峰峦的云彩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滴下了血雨,将站立在峭壁间的树林化为一片片殷红。那飘过敦煌郡的雨线,湿了将士们的铁甲、城头的汉军旗帜与一具具年轻而又温热的躯体。
休屠王的骑兵风暴一样地卷过汉军,马蹄踩过他们的身躯,将其踏成肉酱,战刀扫过松散的军阵,将士们的头颅纷纷落地,匈奴人大祭司干朽的身体在远处眺望,见了这一幕,露出欣喜的眸光,邪异无比。
当时就急红了眼,韩安国催动坐骑冲了上去,试图用不壮实的身体挡住敌军。可匈奴人的长刀却横着劈头砍来,“噗”的一声,他的一条胳膊飞出三尺之外,血溅落入荒原中。
他开始忍痛独臂挥刀,耳边响起风雷凄厉的怒吼。
漫天血雨中,汉军士卒瞪着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出最后的杀声。
于血色的山道上,是两千多被掳掠的河西百姓,他们在皮鞭下呻吟,痛苦地样子令人悲伤,伴随着匈奴人肆虐狂放的笑声,他们的灵魂受到了重创。
浑身冷,似乎身上每一处都在颤抖。他睁开模糊不清的眼睛,仿佛看见了一张狰狞的面孔。
韩安国“呼”的从榻上坐了起来,顺手便操起榻边的枕头,用尽全力向那面孔抛去:“哪里走?吃我一矛!”
“夫君!你怎么了?”守在身旁的夫人奇怪地看向他,并递上丝绢。
韩安国终于清醒过来了,才现站在面前的并不是匈奴将领,而是妻子。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先帝热切的期待让韩安国想起当年的知遇之恩,他明白这将是他重要的一次为朝廷效力。
从离开长安的那一刻起,他便将尚冠街的府第转卖了,而且将所存资财也尺尽数都散给曾为他日夜操劳的府役和丫鬟们,去敦煌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与其荒废着资财,不如将它们赠送给真正需要的人。
平日里,韩安国和夫人对身边的府役和丫鬟都很好,大家久久不愿离去,有几位年长的侍女甚至要跟他们一起赶赴边关,以图照顾两人起居,这都被韩安国劝住了。
“边城遥远,且治理是无迹可寻,山高路险,而归途是遥遥无期,匈奴虎狼骑军,战场危机四伏,吾等是皇命在身,怎好让诸位蒙受戍边之苦?”韩安国苦心解释道。
收拾了心情,韩安国便乘一骑出城十里,他远远地瞧见李广站在路口张望。他迅策马上前,向李广拱手道:“将军真的来了?”
“老夫说了要来会面的,岂能食言?老夫已闻知将军遭遇了匈奴骑兵,情知被劫夺了数百人口,坏了百倾土地。而将军骑兵甚少,无法阻滞,让其堂皇溜走了。”李广抿嘴哀叹道。
“唉!”韩安国喉头有些酸涩。
顿了顿又道:“敦煌郡承接楼兰等西域诸国,因楼兰与我朝交好,变得人流往来如织。
却不成想,那守卒竟沉迷声色,误了时机,让匈奴人趁此时机劫掠了一番,现在要由李广将军亲自援军,防备匈奴骑军再袭,韩某有愧啊!”
“行了,陛下善解人意,不会重罚你的,我李广难道还会笑话你不成?”白了韩安国一眼,李广幽幽道。
这场战祸,看起来损失巨大,实际上在边塞之地,是屡见不鲜的,只不过是因为近几年不起什么战伐,相反人口还迅攀升,引得此涨彼消,衬得越辱耻了些。
……
送行东方朔时,刘彻也在场,他对这位两番南下南越的使臣,也是怀有一丝敬佩的,而今他又要送上自己准备的计策去往南越,自然得表示重视,让其把自己的意思准确无误传达。
有良驹换乘,东方朔自然可以快到达南越,几天时间,他除了吃喝拉撒睡,全在马上度过。
也幸亏他年轻力壮,要不然换了年纪大点的人,绝对会受不了。
再度回到军营,他的心情比之第一次更加悠和,远没有当初的如释重负,接见了周亚夫后,他把刘彻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而周亚夫陷入了思考,并差人把东方朔带去休息了。
短短三天时间,周亚夫就简化了平时训练的战阵,并且应对方案传达了下去。
汉军爆了,在上千股几十人战阵面前,南越人的游击模式终于告破,一路一路的崩盘,急往国都番禺退去。
沉寂了这么久,汉军早受够了南越潮湿毒障的侵扰,能一扫颓唐自然得以盖世之姿往前推进。
可这样比较下来,南越军便陷入了极危的境地,合兵又打不过,分兵又被虐,除了败退似乎没别的出路。
战争瞬息万变,前一刻还打算僵持下去的赵胡顿时傻了眼,步军上失利,水军又拔不出来,眼见着汉军连夜合围,南越军如丧家之犬,他绝望了……
盖世英雄力挽狂澜,神兵天降八十万军的桥段是不可能实现的。(三国演义都不敢这么夸大……)
周亚夫统军,快时如同疾风,慢时便像青松。此刻正是风驰电掣的大好时机,他当然不肯放弃这个好机会,在南越军溃亡七日后,南越国都番禺已经被他兵临城下。
没辙了,南越王赵佗连谈谈的机会都没有,汉军的动作实在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