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至元十三年、宋德佑二年(1276),正月十九日。
陈宜中已经将赵家的宗社拱手送人,自己却一溜烟跑了,不知去向,留下一个烂摊子让别人收拾。朝廷只得临时迁右相吴坚为左相,再任文天祥为右相。一帮子赵家旧臣、缙绅、士子群聚于左相吴坚府上,一个个唉声叹气,计莫所出。
是战?是守?是逃?已经没有时间了,还有的选吗!
与此同时,为了将大宋都城完好无损的拿下,元军只以大兵威慑,三面围着临安,却并不攻城。不过使者往来,重申了伯颜的要求,即:投降这么正规的事儿,必须由宋国当朝宰相亲自前去。但老油条陈宜中失踪了,与元军接洽的事,就落在了新任左右丞相吴坚、文天祥的头上。
文天祥一行初至元营,还想以危言道义、据理辩驳迫使伯颜退军。其抗辞慷慨,元军上下都颇为惊动,见惯了奴颜卑膝的宋人,如此堂堂正正凛然不屈的实在太少了。故此伯颜也开始认真对待,未敢亲慢宋国。但国与国之间从来只管拳头大小,谁来论道理正不正,文天祥再大义凛然,也挽回不了赵宋亡国之势了。
说理无用,文天祥便直言责备伯颜不讲信义,并称:“北朝若有意保存本朝,请退兵至平江或嘉兴,再商议岁币犒军之事。如此,北朝可全兵而返,彼此有益。如北朝欲毁我宗庙,灭我国家,则淮、浙、闽、广等地尚在宋属,成败还未可知。如此,兵连祸结,胜负难料!”
伯颜自诩宽宏大量,并不计较文天祥的言语。理智人做聪明事,他不杀文天祥,但也不放他,干脆扣起来,每天废几斤粮食而已。便以“馆伴”为名,每日以兵严密看守,将他软禁于寓所当中。
……
张世杰、刘师勇等大将因朝廷不战而降,从杭州湾入海,愤然出走。
张镝也在一日后听闻了大宋投降之事,浑如晴天霹雳,这一番辛苦勤王顿时化作泡影。傍晚,朝廷派信使往各处义兵驻地传谕,令各勤王兵马和“生券军”都解散回籍,三衙及各司在京禁兵则收起兵甲,不得擅自调动,等候元军入城整编。
这些日子以来,张镝、胡隶、袁镛在余杭门外每日谨守营地,练兵备战,满以为要背城一战,与鞑子血拼一场,谁料就这么轻易投降了,每个人都有一种一拳打在空气上的感觉,袁镛和张镝是出于士大夫不做虏臣的自尊,胡隶是出于不战而降的不甘心。眼下之际,唯有先离开临安再图进取,前路有些迷茫,但就算出海保守外岛,也比在中土受异族的统治强。三人商定先往浙东,借道昌国,与留守岱山的人马合兵之后再往流求。
有一片海外乐土作为最后的归宿,倒也能减少一点亡国之悲。尤其是袁镛部下的明州秀才兵,个个以经世致用、忠君爱国为准则,如今君已没了,国也亡了,实在让人愁肠百结,听闻要迁往海外孤岛,没人反对,只不过都以为是壮士一去不复返,有一种不食周粟、饿死首阳的悲壮感在里头。
既然定意要退,事不宜迟,用过炊饭,忠胜军便连夜起营。从临安西北余杭门绕道西湖以东,过钱塘门、清波门,经方家峪,越玉皇山,打算就由西兴镇走陆路去往庆元。因为军队尚有五六千人,还有两三千战马,一时之间寻船不易,加之澉浦、海宁都已被元军占据,水路并不安全,还是陆路行军为妥。
正月二十日,急行一日终于到达西兴,距离临安稍远,基本可以安心一些了。此时元军三路合围还不是特别严密,一路竟未遇见什么阻碍。张、胡便下令停留休整,走了一夜着实累了,全军就地埋锅造饭,扯起简易营帐,士卒们找块地方就躺下睡觉。
得益于军马充裕,胡隶所部已拣练出两三百骑兵,看起来也还比较像样。大军停驻之时,便谴游骑四出,往方圆十余里范围哨探。
不久有哨骑来报,称南面往诸暨、浦江、婺州方向有大批人马走过的迹象,而且似乎才走过不久。
这消息引起张镝的重视,南面这一支人马虽然是往南去的,自己往东,并不会交错。但近在咫尺,不知是敌是友,必须警惕。于是令姚七、姚八兄弟带哨探队精锐数骑继续前追,尽量赶上摸清南面这支队伍的身份。同时令军中竖起营垒,营中将士轮班休息,严密布防。
过了一两个时辰,姚七、姚八尚未回报,看来南边的队伍走的比较急,正待再派骑兵前去接应,却又有哨骑奔来报讯。
这回是北边有情况,只见这哨骑气喘吁吁,急切回报道:“北面出现大股人马,约有数千,基本是骑兵,正往这边疾行赶来!”
“北边又有队伍?”
北面临安已经投降,宋军或走或散,基本没有这么大规模成建制的友军了,而且来军骑兵为主,那么基本就能肯定是元军的追兵了。只是不知忠胜军无足轻重的几千孤军,为何能引得元军大举来追呢?
敌人追来当然不会是来喝茶聊天的,做好战斗准备总没错的。
十余里路瞬息而至,看旗号装束是元军无疑,约有二三千骑,马不停蹄的奔来。
这时候,忠胜军早就已经列下阵势,来军也远远望见了这边严阵以待的队伍,纷纷勒马驻足,在几百步外停下来观望。
僵持一会,元军中奔出一骑,跑到忠胜军阵前喊话:“对面是哪路兵马?速速报上名来!正告尔等,宋国已经归降大元。传尔故宋国太后诏谕,令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