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兵有马,一路上终于不再那么艰难和危险。趁着唆都和范文虎的追兵都忙着与胡、袁所率领的疑兵在四明山中兜着圈子,张镝护着二王的队伍快速向婺州行进,沿途经过诸暨、浦江、义乌,行程接近二百里。
三四百人的队伍比较显眼,所以假称是举家南迁的朝廷官僚带着家属回乡路过,近期南下避祸的官员多了去了,甚至多有当朝显贵,就比如左丞相留梦炎,在窜回衢州老家路过婺州时,车马煊赫,从人数百,一眼望不到头。那架势,可比张镝他们气派多了。在此背景下,这支男女老幼间杂的队伍便没那么显眼,加之刻意低调,走了几日也没引起太大的注意。
到了婺州地界,为保万全,张镝并不带人直接进城,而是将队伍安置在城外东关,自己先去看看城内情形,万一婺州已经先一步投降了元廷,自己不知觉闯上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等确认城中无异,再去求见父母官、知州刘怡,请他妥为安置才行。
只带了两个从人,穿着便装,一起骑马缓辔慢行了七八里,远远看到了城东侧九层高的万佛塔,此塔国初所建,据此二百多年,是为婺州的标志。张镝曾多次登临眺望婺江,见到了它就仿佛见到了家,这毕竟是张镝生长于兹的故乡,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感。下了马,从旌孝门入城,城内安堵如故,大宋亡国的消息都还没传到这里呢,因为临安城中的投降仪式还未举行,谢太后诏谕全国降附元军的命令也还未下达,所以至少目前,距离临安三百里的婺州城还是大宋的国土。
故乡还未沦陷,真是让人宽慰的好消息。张镝放宽了心,先派一名从人去东关报信,自己则决定前去求见知州刘怡,先找了纸笔写下一封名刺,往州衙投送。
名刺正中用大字写着晚生张镝,左侧小字写了婺州南七坊玉泉巷,右侧写着乙亥恩科、文林郎、汀州通判。
对于婺州州衙,张镝并不陌生,当年他就是是经婺州官府举荐进的临安太学,说起来上一任婺州知州赵与植还算与他有师生之谊。但赵与植已于前年去职,现任知州刘怡并无太深的交情,只不过作为本地俊彦,张镝这个名字刘怡肯定不会陌生,彼时贾似道倒台,征召张镝免解进京参加恩科的诏令还是经由婺州转达的。所以一见这名帖,刘怡并不轻忽,让下人客气的请张镝进来相见。
进了后衙,刘怡起身相迎,先说一通官面寒暄的话,无非是久闻令名、渴慕相见,果然才俊少年之类的。张镝也不多话,开门见山就请知州屏退从人,有要事相告。刘怡虽然疑惑,但还是变得郑重些,依言让下人退出房外。
张镝取出益、广二王的信物,还有提举王府事杨镇的亲笔手书。刘怡看罢脸色大变,肃然不已,恭敬的奉还信物,请张镝明示。张镝便将二王需暂时入城落脚,妥善安顿的要求提出,并强调保密。刘怡满口应承,保证妥帖。
不久便有几乘小轿悄悄抬入府衙,自然就是两宫太妃及益、广二王。其余兵马及随从数百人则安排到城东厢一处旧营,一切都是悄悄进行,并不引人注目。
两宫二王及一帮从人跋涉多日,终于有个落脚之处,便打算先休整一二日再定行止。
所谓“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从地理位置上看,婺州差不多是两浙二府十二州军的中心地带,兼之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最是要冲,所以从临安南下,必然先到婺州。
不过而今之势,婺州也非久居之地,很快就需撤离。大方向上自然还是要继续往南,不过往南也有很多种走法。第一条路可从西南经由衢州、礼贤县(今江山)取道七百里仙霞岭入闵。第二条路则直往东南下温、台,既可过缙云、仙居而下,也可取道处州循瓯江水路复行三百里到温州,这条线路相对便捷省力,张镝更倾向于此。
……
驻扎城东两日,张镝动议继续南走,不过知州刘怡却以车驾未备、粮秣未足建议多留几日。张镝虽想早点动身,但准备周详点再走也有道理,而且两宫、二王都要休息,故而不好催的太急。
这天,有一人自称是知州刘怡的幕客,前来求见。张镝以为是刘怡的准备工作做好了,忙请人迎入。
“不知刘明府是否……”张镝正欲相问,却被来人打断。
此人行色匆忙,进门便单刀直入:“州城有变,请速为计!”
“什么!”张镝大惊,手不自觉按到了刀柄。
“路上再说,将军快去调兵,迟了恐来不及了!”
来人说的急迫,神色不像作伪,张镝依言就匆匆出门点集兵马。一路上三言两语,这号称刘怡幕客的文士将一个突发情况说了个梗概。
此人自称浦阳陈复,是刘怡幕僚不假,但却不是来为刘怡传话,恰恰是来揭露刘怡的奸谋。
“昨日有客自北来,与刘某密谈一夜,恰逢我当值,故而知道。今晨我去刘某书房有事禀报,无意听见他二人言语,竟是暗通北虏,要劫夺二王以为奇功!”
原来就在张镝南下前后脚的功夫,伯颜便派遣了兵部郎中崔文卿、王世英率领步骑三千人逆富春江而下,沿路招降未附州县。婺州的北邻、建德府知府方回已经献城归附,崔、王随即引军南来,下一个目标就是婺州。前日部队已过兰溪,西距婺州城不过五六十里。元军先派了婺州知州刘怡的一名旧相识进城游说,便是陈复所言与刘怡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