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崩溃的时候,蒲寿庚只来得及派出骑兵救回主将施荣,等不到败兵尽数入城就急急忙忙的关上了城门,未及入城的七八百步卒都变作了宋军的俘虏。宋军冲的太猛了,再慢一步说不定西城就丢了。
检点伤亡,在三轮火器攻击中至少折损了一千多人,挡在城外被俘的也有七八百,从头到尾不到半个时辰的攻战竟然让五千人马损失了近四成,真是速战速决啊。不过被“决”掉的都是他蒲寿庚的人,反观对面的宋军几乎毫发无伤,也太欺负人了。
泉州州衙。
蒲寿庚再次召集帐下文官武将议论战事,但这次的气氛沉闷了许多,一个个都如打蔫的菜央子,无精打采,抬不起头。
“城外是哪一支宋军,可探查清楚了?”蒲寿庚一开始没将这围城的万余人马当成太大的威胁,毕竟手底下有那么多效忠于自己的凶悍私兵。但今日这场大败是真的把他吓住了,从未见过如此凌厉、如此残酷的杀戮,短短几十息时间就杀死了他上千名私属,这绝不是寻常的宋军干得出来的。所以他对城外的这支兵马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伴随着恐惧的好奇心。
“启禀提举,末将谴人多方探查,已查明该部兵马乃是宋军!”
帐下一名将校挺身来报,似乎积极的想在主人面前露个脸,但他说的却是句废话,谁都晓得城外是宋军部队,要不然还能是元军不成!?
“可知是何人领兵?”蒲寿庚继续追问,想问出点干货。
“已探得那宋将姓张,官位是个甚么忠胜军的统制。”
“姓张?总不是张世杰?”蒲寿庚心里犯了嘀咕,但他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张世杰现在乃是宋人当中的军事实权人物,官封检校少保、保康军节度使、签书枢密院事那一大串的职衔当中,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比那不算太正规的“统制”要好听的多,响亮的多。而且“忠胜军”又是什么鬼?从来没听说过。
按照常识,张世杰肯定不可能自降身价随便给自己任命一个“忠胜军统制”,而且小朝廷那几十万人马的大船队早已离境南走,那仓皇的样子不像是能杀个回马枪的架势,那么城外这姓张的宋将肯定另有其人,这一支兵马又是从何而来呢?
继续追问之下,那小将却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再没能提供其他有用情报,其实张镝的大纛那么鲜明的矗立于军中,只要不瞎,大老远就能看到他的旗号了,那小将所谓的“多方探查”其实也就是看到了旗号上明白写着的东西。除此之外一无所知,蒲寿庚问了半天,回答都是翻来覆去那几句话,只得郁闷的挥手令其退下。他万万没想到,城外的忠胜军其实就是他海贸生意上的老对手中兴社,要是知道的话更要气死了。
一堆人讨论了半天军务,却始终没能讨论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又回到了那个棘手的问题。下一步要怎么对付城外这支强悍的敌军?
大堂立刻安静了下来。
知州田子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串念珠,如老僧入定一般“心无旁骛”的捻着珠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管军黄强沉默不语,目不转睛的低头盯着脚下的水磨方砖,仿佛那砖缝里藏着什么宝贝似的。
教头施荣早没了战前的嚣张跋扈劲,已然被打的缩起了卵蛋,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敢出来吱一声。
“明公,我观东、西、北三面皆有宋军围困,只留南面空虚,南面是晋江,有宋军大船数十艘驻泊于此,却无多少兵马守卫。卑职以为,不若趁夜从南门出兵,攻击码头,抢夺宋军船只,我军水战见长,若有了船只,又何惧宋兵!”说话的是蒲寿庚的门客邵靳,一番分析避免了堂中冷场太久的尴尬。
“邵先生的计策甚合我意,扬长避短方能克敌,可惜我军被张世杰夺了船只,失了长处!”蒲寿庚对邵靳的计策十分赞许,向田子真征询道“田府君以为如何?”
“这这我本官不不晓兵事啊!”田子真仿佛从梦中惊醒,口不择言,生生把自己紧张成了一个结巴。
又不是让你打仗,问个意见而已,蒲寿庚对这搭档实为失望,这姓田的不过挂个名而已。于是面向众将,接着问道“帐下可有谁人愿意前去夺取宋军船只?”
又是一阵尴尬的冷场,无人应答。
蒲寿庚有些不悦,首先先看向了黄强,黄强作为家将首领,总该挺身而出才是吧。但黄强却不来回应主家的目光,将脸别了过去,朝向了施荣。也难怪,有功劳的时候抢着给自家亲戚上,卖命的活都推给别人,他黄强也不是冤大头,不想来背这个锅。
想想也对,关键时候还是得上自家人啊,蒲寿庚望向施荣,希望他再次踊跃请战,但这次大舅哥也瘪了,躲闪着不敢抬头。那就只好点名了“施教头,我再与你五千兵马,可愿前去劫夺宋船?”
“禀提举,非是小的不敢,实因小的在战场落马摔伤了骨头,恐误了提举的大事!”施荣连忙申辩,借受伤为名推脱,还装出一副腿脚不便的样子,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就变成了三等残废,其实他倒不是摔伤了骨头,是被宋军吓破胆子了,也实是一坨扶不起的烂泥。
虽然明摆着是装的,蒲寿庚也不好去点破,毕竟是一家人,若是强令他出阵,非但会误了事,可能还要受一阵枕头气,划不来。
剩下最有资格带兵出战的就只有黄强了,能者多劳嘛。
“黄管军,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