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嘴里虽应承着娄氏,心里却下定决心,要抽空在平陵城里进行一番市场调查,以期搞清楚为何美味可口的汤饼在平陵城中竟卖不出多少的真正原因。
自从那天起,杨凌总会借进城采买的机会在平陵城中走街串巷,主动与城中居民搭讪聊天,借机向他们询问是否愿意付上五文钱来买一碗汤饼来吃。尽管他自己明知,通过不是很合乎规范的调查方式不一定能获得准确的答案,但依他如今的条件,也只能大概摸个底,大致了解一下客户人群的消费意愿和能力了。
前后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询问了一百多位平陵城中的贫富居民,杨凌最终得出了一个令他有些沮丧的结论:尽管对于绝大多数的平陵居民来说,区区五文铜钱都拿得出来,换而言之,他们都有消费、支付能力,但要想让这些人拿出五文铜钱来买一碗汤饼吃,不要说对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即使是平陵城中屈指可数的七八家富户,也大多舍不得。他们宁可花上五文钱到城中西市称上二两肉、一斤面自己回家做着吃,也不愿省些力气上馆吃。
杨凌明白了:说到底,隋朝人与一千多年后人们的消费理念存在极大的差别,每天花上五文铜钱到馆子里买一碗美味可口的汤饼来吃,对隋朝人来说,是一种只有过年才可以享受到的奢侈待遇,而非居家过日子的做法。即便是家趁万贯的富豪,如果每顿都上馆子吃,也会被人数落为败家子的。
通过近一个月的市场调查,杨凌算是基本想明白了:“羊羊羊”汤饼小馆自开张以来之所以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始终徘徊在赢亏边缘,其症结在于小小的一座平陵县城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消费人群,或者说还没有培养起潜在客户们的消费理念。
可是,要想在短时间内改变平陵居民长期以来形成的生活习惯,逐步培养起他们的消费理念,杨凌明知,对一间汤饼小馆来说,又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
所以,尽管杨凌通过自己的调查方式搞清楚了汤饼馆生意并不理想的根源所在,可还是对此感到无能为力,暂且只能按照养母娄氏奉劝自己的那样,任由汤饼馆的生意就这么不温不火地维持着。
这两个月来,杨凌除了在平陵驿当好的他的伙头军,抽空实施他的市场调查以外,每天都在坚持发愤读书,以至于忘记了李靖要他留在平陵,是为了密切关注在逃匪首商畴的动向这回事。
直到有一天,上线高昌主动用飞鸽传书的方式首先给他发来了一份密件,才使得杨凌的注意力被迫集中到了他担负的秘密使命上来。
高昌在密件中告诉杨凌,最近江南首富张伯和可能会来平陵,命杨凌严密监视张伯和在平陵的一举一动,随时向他禀报。
杨凌看罢高昌给他发来的密件,心里陡起疑惑:根据李靖亲口对自己说过的那样,江南首富张伯和不是已经和长安城中的东宫太子接上了关系,成为太子的人了吗?为何高昌还要传命自己监视他来平陵的一举一动呢?难道“鹰窠”这一专门为对付南陈建立的“雁巢”而组建的隐秘组织已转变成为了为隋朝内部权力倾轧服务的工具了吗?
说句心里话,时至今日,杨凌只要一想到李靖对他说过的那句“一日加入‘鹰窠’,须终身为‘鹰窠’中人”,仍会感到头疼不已。何况就在自己已开始静下心来,埋头读书的时候,高昌突然发来这么一份密件,命他严密监视已投靠太子的张伯和的动静,这怎么能使杨凌心甘情愿地遵命行事呢?
杨凌在接到高昌发来密件的第二天,勉强打起精神,正准备去向驿站里的同事侧面打听一下张伯和是否已抵达平陵的准确消息,忽见把守驿站大门的驿卒跑来告诉自己,说驿站门外有一个小黑孩儿来找自己。
“非黑,一定是城里的汤饼馆发生了什么事,养母派他来给自己送信的。”
杨凌蓦地一惊,忙随着驿卒来到平陵驿门外,见了非黑,忙向他问道:“店里出了什么事,娘怎么一大早就派你来找我了?”
“主人别急,店里什么事也没有,只是今天一早,店里来了位客人,在店里吃了一碗主母煮制的汤饼后赞不绝口,还口口声声地要帮咱们到广陵开店咧。主母一时拿不定主意,便留这位客人在店内稍候一时,命我来请主人进城和他见上一面,说不准真能帮咱们把汤饼馆开到广陵去呢。”小非黑有些费力,却兴高采烈地向杨凌禀报道。
杨凌听了,却不太在意,本想打发小非黑回去告诉娄氏一声:人家或许一时吃得兴起,顺嘴就那么一说而已,可因听小非黑说到来人主动提出要帮他母子把汤饼馆开到广陵去,不由得心中一动,忙返身回驿站伙房叮嘱两名帮厨小子好生准备好晌饭,自己则提了个竹篮,借口要进城采买,随着小非黑进了城,径直到店来见这位热心的客人了。
杨凌前脚刚踏进“羊羊羊”汤饼小馆的厅堂,就一眼认出了侍立于那位热心食客身后的正是自己曾见过面的江南首富张家的大管家张安,不由得“啊”了一声,愣在了原地。
“官人,他就是犬子,崽子,还不快过来与张大官人见过?”陪坐在一旁的娄氏连忙起身,冲杨凌招手示意道。
杨凌遵命走到张伯和近前,躬身施礼,并借机打量着这位闻名忆久,却素未谋面的江南首富,见他三十几岁的年纪,一张圆乎乎的脸盘上五官生得倒也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