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华很激动,因为他遇上了传说中的拦驾喊冤。
虽然这种烂俗的桥段在戏曲中喜闻乐见,经久不息,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皇帝前呼后拥,有多少人保护。谁敢往前凑,一定当成刺客,不是被弓弩射成筛子,就是被剁成肉酱,怎么处理都不冤。
这一次郭威是微服而来,身边的人不算多,而发生混乱的位置离着他们还有100多米,饶是如此,也把郭老大气坏了。
朗朗乾坤,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卫们见皇帝怒了,立刻催动战马,把人都给抓了过来。
不管是官差,还是老百姓,浑身都是泥水,脏兮兮的,他们不知道郭威是皇帝,但却知道是大人物,全都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那个领头的官差更是哭着脸,不停喊冤,“小的们是奉命行事,真是奉命行事啊!”
叶华微微皱眉,他的记忆力很好,眼前的家伙实在是有些眼熟!
“你是李青,对吗?”
领头的官差慌忙抬头,看到叶华,愣了半晌,少年人长得快,变化也大,只能依稀看出面容。
他揉了揉眼睛,“你,你是石头的朋友?”
叶华笑了,“你当初要进开封府当官差,现在看起来是如愿以偿了?”
李青都哭了,“救命啊,这个官差谁爱干谁干,我还是回牢里蹲着算了,至少不用挨骂!”
叶华把脸一沉,“别废话了,贵人在这里,你赶快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是为什么追人,不然你连牢饭都吃不上,直接吃断头饭!”
“哎,哎!”
李青吓得声音都变了,他就是当初那个在朱雀门外给范质传名声,举报贼偷的小混混。
经过努力,还真成了开封府的官差,他最初很有干劲,要洗心革面,当个体面人。只是从几个月之前,朝廷就开始征调民夫,尤其是春耕结束之后,征调的数量更多,足有几万人。
全都被拉到了汴河边,负责疏通漕运。
不久之前,范质亲自赶来督工,下了死命令,务必在汛期之前,把汴河疏通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民夫没日没夜地干,可几十年来,都没有彻底清理,河道都被泥沙淤平,哪是那么容易弄好的,朝廷催得又紧,很多民夫受不了累,纷纷逃跑。
李青就负责带着人去追,追上了打一顿,回去干活,追不上,他们挨一顿板子。
才几天的功夫,屁股就换了一层皮。
敢情这官差也不好当,官饭不容易吃!
李青真的哭了。
他鼻涕一把泪一把,把事情说完,又问了问那几个年轻的民夫,他们一肚子苦水,朝廷都说了,每年只有20天徭役,结果都干了一个月,还不让回家。眼看着雨季到了,谁家的房舍不要修整,田里也要挖排水沟。
结果朝廷不放人,狗官草菅人命,他们亲眼看见,有累垮的民夫被拖走,听说都给活埋了,他们能不跑吗?
听完这两边的话,郭威头大了。
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负责河工的官员真的该死了!
可问题是,修河的人是范质啊!
郭威最信任的首相贤臣,这是范相公能干出来的事情?
或者是手下瞒着他胡作非为?
郭威看了柴荣和叶华一眼,“走,你们随着朕去亲眼看看!”
叶华的作坊在五丈河这边,往南跑就是汴水。
等他们赶到了汴水,的确全都是民夫,点着灯笼火把,还在施工干活。叶华催马上前,看到有个当头的,正在指挥民夫,就大声问道:“你知道范相公在哪里吗?我要找范相公!”
这话不要紧,对方抬头看到了叶华,几步就过来了。
“老夫想起来了,你还是河渠副使呢,给老夫下来干活!”
敢情这位就是范质!
叶华实在是不敢把他和当朝首相联系在一起,他浑身泥水,衣服有好几处破损,还露着肉,嗓子也哑了,眼珠子也红了,满脸胡子,憔悴狼狈外加霸道。
他拉着叶华不放手,这时候多个猴儿,还多三分力气呢!。
叶华哭笑不得,“先别忙,范相公,你随我过来。”
到了郭威和柴荣的面前,这二位在树下等着,范质一见,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压低声音,“陛下,这里危险,赶快回宫吧!”
郭威语带怒气道:“千军万马朕都不怕,会害怕一些民夫?范相公,你到底是在干什么,怎么这么狼狈?”
范质无奈,只能说了实情。
他从去年接下了疏通汴水的任务,原计划是今年完工,范质也是信誓旦旦,谁知道还是遇上了麻烦,河床淤积太厉害,已经平了,范质不得不重新开了一段河道,工程量增加了一半。偏巧今年春天,又因为授田令,鼓励农桑,征调不上来民夫,好容易等春耕结束,范质亲自督工,紧赶慢赶,眼看着距离雨季不远了。
还差着不少没有完成。
老范没法子,只有昼夜赶工,玩了老命!
汴水漕运,关系京城的粮食安全,关系到金秋能不能顺利发兵征讨南唐,范质身为首相,如何敢怠慢国家大事。
大家听完之后,也十分同情范质,他也是真不容易。
“范相公,你逼死了民夫,又把人给活埋了,可有此事?”柴荣问道。
范质立刻摇头,“晋王,此事绝对是误会,老夫只是让人把昏倒的民夫带去医馆治病调养,他们没有死,更没有活埋的事情。”
范质的人品大家还是信得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