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功成名就,已经将机械厂的事务交给仙基桥的年轻人了。
“常兴,机械厂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办起来了,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不想我一走,厂子就开始走歪路。你一定要把握好。”赵建国紧紧握住常兴的手,不舍地看着机械厂。赵建国已经成为全国明星,这一走,也许这辈子也难得回仙基桥一回了。
戴复东虽然之前有些不大情愿留在这里,但是如今,他对机械厂也已经有了深刻的感情,走出机械厂铁门的时候,抱着头呜呜地大哭起来。
“复东!我们在这里挥洒了血泪,走的时候,我们该昂首挺胸!我们对得起这片土地。”赵建国在戴复东肩膀上拍了拍。
“赵老师,戴老师,你们什么时候走?”常兴问道。
“常兴,以后喊我赵大哥吧。”赵建国笑道。
戴复东也站了起来,用手抹了抹泪水:“喊我戴大哥。”
常兴点点头。
“常兴,我知道,仙基桥不是你最终的舞台,我知道的,你迟早也是要从这里走出去的。你的舞台不在这里。我只是希望,你在走出仙基桥这个舞台之前,一定要将仙基桥带上一个更远大的方向。”赵建国手紧紧抓住常兴的手。
戴复东也激动地说道:“拜托了!”
三个人相互搭着肩膀,沿着仙基桥已经铺沙的马路朝前走去。太阳在远方的山脊上灿烂地照耀着,将三个人的身影映照得如同屹立在天地之间的山川一般。
这一次,青年农场离开的人很多,第一批来仙基桥的知识青年几乎走了大半,只剩下少数几个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而走不了的。
吴婉怡的担心成了真,她再一次因为政审不过,提交的上大学申请被退了回来。也基本上断了上大学的希望。
这让吴婉怡很伤心,和她一批来的女知识青年,潘小玲已经分配了工作,经常会给吴婉怡寄一些全国粮票过来。赵琼梅跟着赵建国这一批走,陈晚红与朱虹蓁早在前一年走了。就只有她,每次都只能够看到失望的结果。
峰眉寨,祖师庙相邻的一个光秃秃的山峰上,能够看到最北的远方。吴婉怡坐在一块巨石上,呜呜地大哭,哭累了,便站起来,竭斯底里地呼喊:为什么!
四周的山谷里回响着吴婉怡的声音。
常兴站在巨石远处的平地里,他没有上前,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他知道吴婉怡需要这样的宣泄。
吴婉怡从巨石上跳下来,对站在一旁等候的常兴笑了笑,似乎并不意外:“他们告诉你我来这里了?他们是不是都担心我会想不开?”
常兴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
“那可说不定,说不定哪天我真绝望了,就从这里一跃跳下,彻底把自己放飞。”吴婉怡说道。
“我师父说的话你别在意,他就是这样的。年纪大了,就疯疯癫癫的。”常兴说道。
吴婉怡笑道:“你嫌弃我啊?”
“没,没有。”常兴一愣。
“那要是我愿意呢?”吴婉怡笑道。
常兴真的懵了,女人的心思难捉摸啊,比天地之气还难捉摸一些。天地之气,五行相生相克,虽然极其玄妙,却总有气机可以捉摸。而女人的心思,完全没有道理。
“常兴,娶我吧。也让我彻底绝了回城的心思。以后踏踏实实地在仙基桥过日子了。你放心,我不是一时置气……反正,你答应不答应?”吴婉怡说道。
这也太突然了吧?常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讲句实在话,吴婉怡长得漂亮,跟电影里的明星似的。老道说吴婉怡有富贵相,最关键的是好生养。当然对于常兴来说,这不是最重要的。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了,因为那个大雪的晚上,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不错,走得很近。常兴还没修绝情,非是草木,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情呢?
“臭小子,急死人了!人家妹子家都开口了,你还扭扭捏捏的,是人家嫁给你,还是你嫁给人家?当真是丢我们门派的脸!”老道不晓得从哪里钻了出来,当真是徒弟不急师父急啊!
常兴笑道:“师父,你到现在都还没跟我讲清楚,我们究竟是哪一派呢?将来要是遇上同道之人,我都不晓得怎么介绍我自己呢?”
“咳咳,你就讲你是梅山教仙基桥一脉。”老道差点就被常兴糊弄了过去,猛然一拍大腿,“跟你讲正事,你说这些做么子?现在是新社会,咱们现在都是一派,坚决跟封建迷信划清界限。小吴,这事我替常兴做主了。下山我就去操办婚礼。这小子要是敢说个不字,我打断他的腿。”
老道说完就跑了。
“常兴,你当真嫌弃我么?”吴婉怡说得似乎很凄切,但是她笑意盈盈的,哪里有半点伤感。
“我是怕你反悔。你们是大城市来的,又怎么可能在我们这小山村里待一辈子?而且,我看你面相,你以后是大富大贵之相,怎么可能在仙基桥待一辈子呢?”常兴说道。
“赵建国不是说你以后也不可能在仙基桥待一辈子么?说不定,将来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呢?”吴婉怡说道。
常兴笑了笑:“只要你以后别后悔便是。”
吴婉怡走过去,将常兴的手拉住:“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么?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了,你的背上,是我这辈子感觉最安全的地方。”
感受到吴婉怡温软的手传来的温度,常兴有种触电的感觉。
“我想让你背我下山。”吴婉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