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不遣使……蓟国。”生死攸关。车骑大将军董重,亦舍颜面。
董侯亦有此想,却不知该如何启齿:“当做何为。”
“敕令蓟王,传书太皇。”董重久居高位,确有急智。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先保命要紧。毕竟,天子尚未元服。曹孟德,纵一时得势,然必死于前。彼时,再做计较,不迟。
事不宜迟。天子遂亲和;又写家书,向太皇求救。
命黄门令左丰,十万火急,车驾出宫。经十八里浦,渡河顺下。过南皮入漳,穿千里蓟国渠,泊入临乡北港。一路通畅。
甄都,司空府。
司空司直程昱,将偏将军王服、奉车都尉吴硕、侍中种辑,并太医令张奉,满门家小,悉拿归案。入府通禀。
此时,御史中丞荀彧亦在。曹孟德,已将安集将军董承,与一众同谋,所立《诛曹盟书》,先行示之。
盟书,又称载书。《周礼·司盟》曰:“司盟,掌盟载之法。”注曰:“载,盟辞也。盟者,书其辞于策,杀牲取血,坎(坑)其牲,加书于上而埋之,谓之载书。”
上古时,盟书分,“宗盟”、“委质”、“纳室”、“诅咒”、“卜筮”等。宗盟、委质、纳室。文辞乃为杀牲血书,诅咒、卜筮用墨书就。
时下,好比“中贩共侍约”。订立券书,已司空见惯。诸侯盟书,渐变为百姓券书。
然,不可否认。盟约效力,高于劵书。
换言之。安集将军董承,与一众同党。人赃并获,死罪难逃。
便是荀彧,亦无言以对。千算万算,始料不及。区区酒囊饭袋,胆敢密谋造反。无怪曹孟德,怒极反笑。
如王服、吴硕、种辑,三人死不足惜。然一头一尾,董承、张奉,如何定罪,则需谨慎。
曹孟德出身宦官之家。宦海沉浮,浸淫官场。孰轻孰重,焉能不知。
然为家门存亡计,亦不可不察:“依文若之见。天子知否?”
曹孟德此问,干系重大。看似询问荀彧,董承行刺,天子可曾先知。实则乃问荀彧,天子可是主谋。种种迹象表明。此乃董氏外戚,继王党溃散之后,欲暗中夺权。首当其冲,刺杀曹党之首,司空曹孟德。
“卑下,未可知也。”曹操素多疑。既有此问,必生此疑。荀彧,毋论如何作答。皆难消曹孟德心中狐疑。故言不知。
曹操不置可否,转而问道:“文若以为。某,该当何为。”
“夷三族,赦董氏。”荀彧答曰。
“夷三族,赦董氏。”曹孟德心领神会:“文若之意,某已尽知。”
荀彧之意,杀董承并一众同党,夷三族。赦大将军董承家小。不罪董侯天子。
卑不谋尊,乃出臣道。然试想,若杀董承满门,董重焉能释怀。不罪天子,然天子又当何为?
“仲德,以为如何?”曹孟德又问程昱。
“卑下,窃以为。诛首恶,徙家属。”
“家属徙往何地?”曹孟德又问。
“……”程昱顿时词穷。如今,徼外不毛之地。皆为蓟王所辖。先前,五部都护,皆立枝郡。足见,蛮荒向化,民生向好。便是家属徙比景,生活亦有滋有味。
小惩不足为戒。况曹孟德,亦断难解恨。
曹孟德既要报仇雪恨,严惩凶手,以儆效尤。亦需顾全天子,不可杀戮过甚。两难之间。
曹孟德,位列六雄。一河之隔,蓟王虎视。稍有不慎,家破人亡。毋论如何行事,断不可欺天子。此乃人臣底线。断不可僭越。
曹孟德所虑,既斩草除根,夷董氏三族;又如何,不被天子嫉恨。
家仇国恨,如何取舍。曹孟德,束手无策。
程昱不禁慨叹。“诛首恶,徙家属”,远不及荀彧,“夷三族,赦董氏”,更近取舍之道。
然二人皆以为,天子不可欺。
天子当真,不可欺乎?
曹孟德,恶念心生。无从消解,愈演愈烈。
甄都,端午之乱。不出三日,天下皆知。此事,本疑点重重。既为死士,必深居简出。轻易不示人,又岂被人辨出。话说,古之刺客,吞炭漆身,皮面决眼,不露破绽。岂能陈尸闹市,不满一日。便有百姓,认出乃董承家奴。
本以为,此中必然有诈。岂料,安集将军董承,人赃俱获。一众同党,拷问之下,竟将所谋,和盘托出。言之凿凿,互相可证。何时相约,何人所言,一应俱全,毫无破绽。
此等,酒囊饭袋。又如何,半道设伏,杀曹氏宗族三人,险害曹孟德性命。
天下事,果不可尽言。
临乡王城,灵辉大殿。
“此乃史夫人之计也。”中丞贾诩一语中的。
“文和,何以知之。”蓟王必有此问。
“史夫人,乃出史门。此去甄都,必为行刺。刺客之中,必有董承家奴。陈尸闹市,乃为嫁祸董承也。”
蓟王遂醒悟:“莫非。董承所谋,史夫人先知。”于是将计就计,嫁祸董承,离间君臣。
“主公,明见。”贾诩言道。
“史夫人何所求。”蓟王亦有所悟。
“离间君臣。”贾诩一语中的:“陷曹司空于不臣。效贼臣董卓,再行废立。”
果不其然。
换言之,明知有去无回。史夫人仍命史门弟子,半路设伏。乃以史门弟子性命,行苦肉计也。嫁祸董承,让曹孟德窥破,众人暗中所谋,以此离间君臣。曹孟德欲报,杀子诛兄之仇。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