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节虽伏地不语,却思绪急转。 x 23 u
陛下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若非真心如此,又岂会先将渤海郡内文安县,割与蓟王。此乃“抛砖引玉”也。先割予蓟王,再徒封合肥侯。如此行事,百官自无话可说。
正欲开口,曹节不禁转而又想。
渤海郡,本是渤海国。熹平元年,陛下诏冀州刺史捕勃海王刘悝下狱,查谋反案情。刘悝在狱中不堪拷打,含恨自杀,其妻、子百余人均死于狱中,勃海国除。更有甚者,勃海王妃宋氏,乃先皇后宋氏姑母。中常侍王甫因恐宋皇后怨恨,便伙同太中大夫程阿,诬陷宋皇后“挟左道祝诅”,遂废黜,后自致暴室,以忧死。父及兄弟并被诛。
宋皇后暴室而亡。陛下曾梦见先帝呵斥,乃至深夜惊醒。
“梦殊明察。帝既觉而恐。”
梦中情景历历在目。陛下醒来十分惊恐。便以此事,问计羽林左监许永:“此梦有何征兆,是否不祥。若不祥,当如何消除?”
许永回道:“宋皇后母仪天下,历年已久,四海皆蒙教化,未有过失及恶名。而陛下偏听谗言,使皇后蒙无辜之罪,身遭诛戮,祸连家族,宫中内外,皆为皇后抱怨痛惜。勃海王悝,乃先帝同母胞弟。处国奉藩,未尝有过。陛下不曾证审,遂加罪诛杀。从前晋侯梦厉鬼,披发缀地,乃因晋侯枉杀厉鬼祖先。天道明察,鬼神难诬(难以欺骗)。当一并厚葬,使冤魂得安。令宋皇后流放亲族返回原籍,复勃海封国,以消厥咎(以期消除罪恶)。”
陛下虽未纳其言,却也深感难安。常噩梦惊醒。乃至不敢久居宫中,多去西园。久而久之,“渤海郡”遂成陛下心头之忌,不愿提及。
今日,非但将渤海郡之文安县,割与蓟王。还欲封胞弟合肥侯为勃海王。
事出反常,必有隐情。
曹节伏地不起,苦思缘由,不敢妄言。
勃海王刘悝,乃先帝之胞弟也。合肥侯,亦是陛下之胞弟。
同为胞弟。将心比心,却也说得过去。
等等!
万幸。知陛下必然亲问,这几日为给蓟王增封三县,曹节对蓟国周边诸县,铭记于心。
文安,高祖五年(前202年)置县。“以文安潭名”,属渤海郡。今汉初,仍属渤海。然,永元二年(90年),却被划归为河间国。
文安已不在渤海郡中!
陛下难不成……
不对。陛下精明如斯,所谓货卖三家,岂能不问缘由。且增封给蓟王三县,心中早已拟定。岂又不知文安已划归河间国所辖。
既如此,为何假装糊涂。
先帝与陛下,皆出身河间国。先帝登基不久,便析河间蠡吾、高阳数县,置博陵郡。先时,陛下亦将东平舒,封与胡人归义侯,今又将文安析出,划归蓟王。
此乃与先帝一脉相承,皆为削弱河间藩国也!
正因前后二帝,皆出河间国。先帝与陛下,才不断削弱河间国力。生怕河间声势日盛,再出新帝。
此乃“将错就错”,“瞒天过海”之计也。
名义上,乃是取渤海之土,实则未动渤海分毫。
既如此,又为何要徒封合肥侯为勃海王。
再想陛下金口玉言,增封二千户,曹节这便心领神会。徒封合肥侯为勃海王,或永乐太后之意,陛下实不想为之。陛下无故增封二千户,便是要自己代为受过啊。如此,到了太后当面,陛下也好有托词。非朕不愿,而是尚书台不予也。
时不我待。陛下正等着回答。
暗忖片刻。曹节这便试言道:“渤海郡…乃前渤海国。若要徒封,需继渤海一脉。合肥侯乃陛下胞弟,同气连枝。岂能转继别枝?”
陛下沉思片刻,便幡然醒悟:“尚书令言之有理。合肥侯出身河间,不可转去承渤海王嗣。”
“然也。”曹节心忧终于落地。此,才是陛下真意。
“如此,可令宗正拨十万铜钱慰藉。铜钱无需内府,便由西邸支出吧。”陛下难得大方。
“老奴,遵命。”
恭送陛下返回西园。曹节这才迟迟起身。转身出殿,矗立高台,眺望日薄西山。一声长叹,垂垂老矣。
中常侍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粟嵩、段、高望、张恭、韩悝、宁典等十二人皆封侯,贵宠无比,时人称为“十常侍”。
灵帝亦曾口出:“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
张让、赵忠,便是十常侍之首。
张让对尚书令大位,垂涎已久。只因自己未死,而求之不可得。
何不学程璜,退位让贤,颐养天年?
不可。曹节断然将此念,扼杀腹中。今日若退避锋芒,他日必难得善终。即便老死台上,亦不能将尚书令之位,拱手相让。
回望明光殿高台,曹节直起身板,稳步而下。出鸿德门,登御赐安车回府。
老一辈中常侍,人才凋零,皆不堪重用。如今张让等中生宦官,势力极盛。宫中内外,广布耳目。此消彼长,若要稳坐尚书台,需寻助力。十常侍之外,还有何人可结盟友。
黄门令左丰。中常侍吕强。还是永乐太仆封,长乐太仆段,亦或是掖庭令毕岚……
左丰年幼,又与蓟王结好。且位低于张让、赵忠等人。吕强长居西园,守护王美人及二皇子。亦不与张让、赵忠沆瀣一气,二人皆可笼络。
永乐太仆封,平日深居简出,服侍陛下左右,亦未曾与张让、赵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