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的一张脸,那是他还清楚的记得,却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在意的一双眼。那一刻,四目相对,她保持着淡淡慵懒的神态靠坐在纱帘幔幔的抬轿之上,望来的那一眼,清幽的蓝灰色,没有一点焦距,那一刻,那浅淡的容颜一瞬入眼再是入心,他竟是有些记不清了,当初她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眸是这样的么,不带,一点光亮…
辰启没有站在路中央,所以那送葬队伍很轻巧的就绕了过去,他猜到了她会当他不存在,毕竟他持续激怒她这么多年,她自是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想到这里,辰启冷冷勾唇,下一刻,忽然开口:“这就是你的决定么,搞这么一出抢亲的戏码,然后草草的把自己嫁掉?”
那声音比夜色还冷,完全不顾尊卑,话音刚起的那一刻,歌君翎就扬手停下了轿子,听那一句话说完,那张清冷的容颜上神色很淡,看在小良眼中,那是同平日里不一样的,异常平静的,平静。
就像是死水再也没有波澜,放下的事,便再也不会纠缠,这样的状态是小良最怕的,却是最无力改变,她抬眼死死盯着高处那浅淡侧颜,看那银色长发在月光下散出莹润光泽,歌君翎偏过了头,望向了辰启在的方向。
他十年没见过她了,她便也是,十年都没有见过他了…只是那一眼的宁静,却早已没有了等待十年之人终于出现的那一刻,该有的激动和怨恨,她平静的,让所有人心死,她说,辰启啊,回来了,这次什么时候走?婚礼,你有时间参加么?
那一句,浅浅淡淡,就是论事,不是激将法,也不是反话,那一刻,辰启终是发觉了歌君翎的异样,他皱着眉,微微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话,下一刻她却是继续开了口,这一次,含着微微笑意:“不过也说不好,若是八族都败了,那后面就该是一场葬礼了…不过婚礼葬礼都算人生大事,性质不差太远,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知会嬷嬷一声即可。”
话落,歌君翎已是说完了全部,扬手招了招抬轿的鬼姬她就准备离去,下一刻,反应过来一切的辰启却是一下生气了!
葬礼?婚礼?她面上这么平静,却是同他说这样的话,不是故意刺激他又是什么?!那淡然和冷漠许都是装出来的吧,她是因为生气,所以故意气他的,对不对?!实在太过幼稚!
那一刻,心底泛起的怒气不知是真怒,还是为了掩饰骤起的不安,下一刻,依着自己素来在对方面前任意妄为的性子,辰启竟是扬手一瞬召唤灵气欲拦下轿撵!阻拦王驾可是死罪,鬼姬出手亦不是普通半妖可以抵挡的,身后嬷嬷看着一切老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下一刻却是空中一道凌冽白光闪过,一瞬打散了辰启掌心的灵气,落下了一道不轻的灼伤!
辰启没想到会被攻击,一瞬皱眉痛哼了一声,抬眼恨恨对上攻击袭来的方向,那里,歌君翎正微微偏头望向他,那个眼神,高高在上,带着冷意:“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容你今日一次说完,日后,不要再出现在本座面前。”她忽然便说出了如此凉薄的话。
就像是一个心爱的娃娃,想要的时候,不管对方是否愿意,千方百计的禁锢在身边,结果忽然有一天,突然就决定舍弃了,又是不管对方是否愿意,毫不留情的就丢弃,这,就是此刻辰启的心情,这,就是他一直以来都觉得会发生但是今日真的发生的这一刻,却是刺激得他体内气血一瞬上涌还未完成调息身体差一点负荷不了震出内伤的,感情!
那一双冰凉的墨瞳,骤然带上了嗜血的杀意,看入的那双浅淡眼眸中却是全然的平静,全部是,他最怕的那份绝情。明明当初狠心离开的是他,明明后来控制着局势的也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骤然而起的慌乱,让辰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下一刻他下意识就问出了口,那个他绝对不想让她知道的问题!
他说,你这样,置我于何地?你这样,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一声质问,咬牙出口,他的嘴角已是溢出一抹红痕,她看得真切。那一刻,那高处俯看而下的浅瞳里泛起的是一丝疑惑,她有些看不明白他此刻的激动,也有些判断不好自己的心情,她置他与何地?他是她的,什么人…?这一刻,歌君翎忽然发觉,她似是已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了。
“什么人,已经不重要。”
最后那一刻,淡淡出口的这一句,便是歌君翎此刻心中唯一能确定的念想。他是谁,他们曾经有过怎样的过往;他于她,是怎样的存在,她曾经,又有过怎样的期待,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现实,永远不会因为感情而改变,她很早就学会了这个道理。
而教会她的人,明明,就是他啊…
——
那一夜,王驾行过,从地宫,到荆塔,王城主道,一地冥纸,无比凄凉。
阿零是在第二日的午夜,如约来到那黑色的巨塔之下的,彼时,王城还是那空无一人的死城,那九层巨塔,层层飞檐,悬于空中的铜铃轻旋,发出时而嗡鸣时而清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