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考虑就是一个月,一思谋就是半年,唐琬每天每时每刻都在他耳朵旁念叨,他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甚至反过来向唐琬灌输“谋反无罪,造反有理”的观念,其观点核心无非就是他与陆游争论的这一点:皇权是归太祖一脉还是太宗一脉。
唐琬初时还努力辩解,到后来直接甩出一句:“我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不管归哪家,我都不想看到百姓受苦,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冒着砍头的危险做那些人神共愤的事,做大宋的罪人?”
赵士程随即辩白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只要大事一成,赵家就是新皇朝青史留名的大功臣,荣华富贵一生享用无穷,赵家值得为此一搏!”
唐琬见实在说不动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你们计划第一步都没实现,就算成功,也到了五六十年后,那时还得累子孙受害,说这些你可能也不想听,那我最后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偷钥匙,与我远走高飞,隐遁山林;第二,你选择做你的大事,我选择离开世间,你我阴阳两隔,永不相见!你依旧可以故意拖延时间,不给我答复,但在书院大军北上苏州之前,你还未做出决定,我便死在你面前,为书院祭旗!”
唐琬是很决绝,但毕昇还未营救成功,她是决计不可能死的,她给出的第二个选择,实则是赵士程如果不答应,那就自己去偷钥匙,将钥匙给陆游救出毕昇之后,再祈求毕昇赦免赵士程。蝼蚁尚且贪生,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她之所以以死相逼,还是不想给自己留后路,同时也是给赵士程一个选择弃暗投明的机会。
赵士程听唐琬此一言,也知道劝不动她,但还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直到腊月二十六,唐琬得到风声,书院大军即将行动,她随即找到赵士程,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他做出选择。
赵士程初时还在犹豫,直到唐琬手中匕首猛力一拉,雪白鹅颈一道触目惊心的鲜血彻底唤醒了他。六年夫妻,八年恩爱,当初为了她拒绝了开封的任命(虽然只是原因之一),如今又怎忍心弃她而去?罢了罢了!从此与她闲云野鹤,做个潇洒自在的普通人吧!
他心中做出了决定,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枚手掌大小的钥匙,双手呈于唐琬面前,唐琬见他终于做出决定,喜极而泣,抱着他久久不愿放手。
钥匙,他很早就拿到手了,也配了一把假钥匙,因为他听说大军北上苏州,三把钥匙要随身携带,等大战胜利,最终交予开封保管,那时候再想反悔就来不及了。
……
不管怎么说,赵士程能弃暗投明,陆游还是颇感欣慰,他听罢赵士程讲诉,随即拱手道:“多谢赵兄出手相助,赵兄以后回想起昨日所做决定,一定不会后悔,也一定会感激令夫人的!”
赵士程心中怨气已发泄一通,此时也没再多言,他面色凝重的拱手道:“事已至此,我也就和你明说了吧,毕乐蒙将于凌晨炸毁西湖囚牢,与大军一同北上,你必须赶至凌晨之前进入西湖囚牢,夺得他手中令两把钥匙,才能救毕院长脱身。”
“多谢赵兄坦诚相告!”陆游躬身稽礼,赵士程随即出亭而去,行至半路,他又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陆游道:“陆游,当初是我小看了你,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懂得隐忍,手段确实比我高明!”
陆游听此一言,淡然一笑,道:“赵兄,一路保重。”
赵士程没再多言一句,快步行至东侧出口,与唐琬会合,唐琬随即冲着陆游挥了挥手,夫妇二人相伴,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陆游长舒一口气,赵、唐二人是轻松了,他却仍不得闲,即刻回往了九师府,却仍不见阮姀到来,待要去住所寻她,烛台底座那封拆开的信封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急忙掏出信纸,打开一瞧,却见“曲”字下一行多了几个娟秀小字,乃是:东西在我房内,衣柜里第三隔间。
什么意思?毕初落的那把钥匙她已经拿到手了?为什么不等我一起行动!难道她要不辞而别吗?
怀着种种疑惑,他匆忙将信焚毁,把两把钥匙塞进怀里,初代印小心放于包裹内,背上行囊出门快步往东侧行去。
一路无话,陆游很快赶至‘柳四变’院门外,踮脚一瞧,屋内漆黑一片,已然人去楼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