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匠原本只是试探着提出,有几只商队即将抵达高塘,但是听说路上不怎么太平,万一货物被劫,可能会延误工期。没想到公子二话不说,让那位宁先生去接应。
答应得这么干脆,让侯大匠心情极其复杂。
即使在贼窝,他的建议也总是被那些没脑子的强盗颠来倒去地怀疑。
不管怎么说,宁休就这样出发了。
侯大匠亲眼看着他离开马场,半天后,负责监视他的强盗回报,他确实去了县城。
侯大匠放下心来,又向杨殊提出,反正材料还有几天才能到,端午又近在眼前,是不是休息几日,放劳工们回去。
杨殊又应了。
于是,劳工们欢欣鼓舞地带着工钱回去过节,马场空了一半。
侯大匠数了数手指头。
剩下有三拨人,那些契工里有不少老弱妇孺,没多少战斗力;牧民们倒是拿得起刀,但是武力不强;最难办的就是那几十个家将了。
叫他们多多带人来吧,最起码三百人以上,把握才大一些。
到时候封锁掉去县城的路,不能惊动守军。
侯大匠一项一项地推敲着,抽着空吩咐那个长相有点凶恶的劳力。
终于等到动手的时候,劳力兴奋极了,自是言听计从。
端午到了。
条件所限,没有赛龙舟可看,但公子还是决定犒劳一下辛苦了两个月的牧民和契工们。
于是这天晚上,工地前面点起了明亮的篝火,各色食材不限量地送上来,想吃随便拿,等不及厨工,也可以自己做。
最重要的是酒,平时并不供应,今天却随他们喝。
明微没去凑话。
小彤羡慕地看着尽情欢笑的人们,她也想像他们一样玩乐。
明微就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为你好。今天晚上,你哪里都别去,好好跟着多福。”
小彤不明白:“为什么呀?”
“因为今晚很危险。”多福将剩下的粽子塞进嘴里,回答她。
小彤懵懵懂懂:“难道是你们说的那个……”
明微笑眯眯:“你知道就好。”
小彤不说话了,安静地吃粽子。
时间差不多了,牧民和契工们纷纷散去,杨殊带着些微醉意,回到屋前。
明微站起来,扶着他往屋里走。
那个长相凶恶的劳力,死死盯着公子身边那个姑娘的腰肢,狠狠地咬了一口羊肉。
杨殊伸手一揽,挡住明微的腰,低声道:“真想现在就去挖了他的眼珠子!”
明微轻笑:“你这是吃醋吗?”
“哼!这种人的醋有什么好吃?”杨殊不屑一顾。
不算吃醋,只是喜欢的姑娘被别人觊觎,总不是件快活的事。
“放心,你能摸得到,他也就看这两眼。”明微侧过头,余光瞥向那个劳力,眼中的冷意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被人当成肥肉盯了这些天,她自己也够恶心的。
哪知道,身边传来一声轻咳,抬头一看,杨殊的耳朵又红了。
咦?她眼珠一转,将之前的话想了一遍,笑了。
因为“摸得到”?这回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没有调戏的意思。
门推开,她跟进去。
“快去洗澡,浑身酒气,臭死了。”
“哦。”杨殊乖乖地去后头洗沐了。
等他洗完回来,明微扭头吹了烛火。
“干什么?”黑暗中,杨殊的声音有点紧绷。
“让他们以为我们在忙,才好动手啊!”
忙……
好内涵……
杨殊不知道漫不经心说着这句话的明微,是不是意识到了,但他听到的时候,确实浮想联翩了。
但是今天,不是浮想的时机。
明微坐在桌旁,将手指搭在自己的箫上,警惕心提升到了极致。
她的冷静,扫去了杨殊的绮思,从鲛皮伞里抽出自己的剑,静静等待着。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马场完全沉寂下来,只有几个守夜的家将,安静地巡逻。
侯大匠也吹熄了烛火,闭着眼睛,坐在桌边一下一下叩着桌面,计算着时间。
等到窗边传来轻轻的叩声,他猛然睁开眼,黑暗中眼睛闪着精光。
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他推开窗,低声问:“人都睡了?”
那边传来劳力含糊的回答:“嗯,都睡得差不多了,只有值夜的人还醒着。”
“公子呢?”
此人的声音透出一丝妒意:“和美人进了屋就没出来,灯都熄了。”
侯大匠点点头:“动手吧!”
“好。”
劳力飞快地不见了,侯大匠悄悄出了门,在黑夜中无声地走动。
他取出数道灵符,一一贴在自己相好的位置上。
最后站准方位,掐起指诀:“——起!”
夜色中,一道幽暗得几乎无法分辨的红光,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将马场围得结结实实。
从这一刻起,马场将被隔绝,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被外面察觉。
这就是他来应聘大匠的原因。
建宅完全由他督造,可以很方便地设下阵法。
只是有那个玄士在,他不敢做得太显眼。现在,最让他忌惮的玄士被调虎离山,终于可以把阵法亮出来了!
与此同时,明微轻轻地笑了:“动手了。”
杨殊起身:“走!”
哨岗前,那劳力带着两个同伙,悄悄摸到了很方便的位置。
“谁?”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脚步声太大了,那边传来一声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