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云晓漾说出属意之人是梅远尘时,云晓濛心下不由得一沉。
“怎会是他?”
梅远尘门第、性情和才貌都是顶个儿的好,但云晓濛早在都城时就知道,他已有两桩婚约在身,且与易倾心那小妮子也有些说不清楚。
然,这些事,她自不会此时便说与师妹听。
“师妹,你对他知晓多少?”
见师姐脸上并无喜意,似乎还隐隐有些担忧,云晓漾颇感诧异,但还是轻声回了:“我与他相识不过半年,他的事,我向来是不问的。但,他是甚么样的人,师妹自问还是看得准。”
她本就是个寡言之人,于民妇们七嘴八舌的叨嘴,她历来是有些厌恶的。数月来,她还真的从未主动问过梅远尘病情以外的事。
说到相知,二人只能溯源到半年前而已。
“那,你们是如何打算的?”云晓濛又问。
她是素心宫的宫主,这一生多半是不能婚嫁了。但她不希望自己最亲的师妹和自己,和师父,和师祖一般,临老做了孤家寡人。
就时风来说,以云晓漾的年岁,婚配之事实在是宜早不宜晚。
“我......我也不知。”
梅远尘尚有家仇在身,打算?甚么打算也得先报过这个血仇罢。
只是,盐帮和九殿又岂是容易对付的?何况,还有个不知敌友的皇帝!
梅家惨遭灭门前后,她都在锦州,看到的比别的甚么人都多得多。
盐政司府上尸首近千,细看之下还是看得出死的有三拨人。除了府上的衙兵、梅家的人、真武观的道士和神哨营外,还有数百黑衣人。这些黑衣人的装服和兵刃不同,不像是一起的。
其中的一队自然是九殿的人,那另一队呢?
云晓漾心里一直有疑问,只是从未对梅远尘说起。这种话,她如何能轻易说出口?
“唉,我的傻师妹啊!”听了她的话,云晓濛轻轻摇头叹道,“儿女情事关乎一生,你可要想好。”
......
武校在即,梅远尘不敢分心,午膳过后便一直在“门庭”小院内练剑。
高手过招比的是真功夫,即便他倚仗斗转斜步二十三侥幸不败,对手和观战之人都不会服气的。何况,即便大家都服气,他也觉得并不光彩。若要正面战胜对手,他最有把握的只有剑法。
青玄称“了一剑法”为杀人至技绝非信口而言,梅远尘虽只习了六七成,却已完全明白它的威力。
武校场上倘使能将“了一剑法”发挥好,无论对阵谁,他都有一线胜机。
“咚!咚!咚!”
他正琢磨着剑招,却听到几声叩门响。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我?莫非是云儿?”
想到或许是云晓漾来了,梅远尘忙收起了剑,快步去揖开了门。
“倾心?你怎来了?”见来人是易倾心,梅远尘心里暗苦,轻声问道。
眼下他最怕见的,便是易倾心了。
门只半开,易倾心笑嘻嘻地从门缝中挤了进来,一边含嗔带笑道:“怎啦?瞧你脸色,不想我来找你么?”
她是负手而行的,梅远尘跟在后面,瞧见她手里似乎抓着一个甚么物事。
“远尘哥哥,听我爷爷说,明日便是武校了。”易倾心转身站定,低着头低声轻语道,“我做了个香囊,里面有从青州万福宫里求来的平安符。武校场上,我......远尘哥哥,愿它保佑你平平安安。”
说完,牵起梅远尘的左手,把一个精致柔软的囊包塞了过去。
“我听府上的丫鬟们说,万福宫的平安符最灵了,你带着它必定无灾无痛,平安康健。”易倾心抬起头,笑谓梅远尘道。
她是易家的掌上明珠,打小没吃过甚么苦,因着怕疼、怕累,家门武学她十成里连半成也没学会。然,自知道爷爷、哥哥他们要出门后,她便找来亲近的小丫头,主动学起了绣工。平安符的确是只求了一个,香囊她却连着做了数十个,总算从中挑出了个还算看得过去的。
为了这,她的左手五根手指不知道挨了多少针。
一路上这个香囊她都是贴身带着的,深怕弄丢了。
“倾心,劳你挂念了。”梅远尘攥紧香囊,笑谓她道。
言语之时还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海棠送给他的香囊还在。
“哼,知道就好。”易倾心昂头嗔道,脸上的笑意忽收忽敛,眼眸中闪动着慑人的灵光。
梅远尘心思沉闷,轻声答道:“我知道,你向来是对我很好的。”
听了这话,易倾心笑靥如花,抿着嘴,咬着唇,似乎想说甚么,几番挣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谢谢!”过了许久,梅远尘乃正色道。
他想起二人初识时是御风镖局的镖车给安咸盐政司运提炼精盐的绿硝石,想起宿州战事中易布衣几日不眠不息赶到黎州请来了铁甲兵,想起宿州城外易麒麟带着御风镖局的高手抵着沙陀大军中死死护住梅思源,想起都城城郊易麒麟为了拿到赟王府的密信同意将武林会盟之地定在若州,想起得知梅家的事情后易麒麟易布衣急忙自锦州赶来锦州将梅府四百多人一一收殓......
在梅远尘看来,颌王府、真武观、素心宫和御风镖局是他最不能辜负的。
易倾心哪里知他想得这么多,只觉得自己吃了这么多苦,他总算都明白,心下再无顾虑,一把扑到了梅远尘怀中。
梅远尘被她的举动惊得有些措不及防,只得抬高了双手。
“远尘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