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怎么说呢?自从典韦一事后,公孙珣心里便装着天命、地域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着实有些思绪不大集中;再加上天气确实炎热不堪,他一个北疆之人,也真的是有些萎顿而已。
“是逃了还是死了?”公孙珣眼看着曹操说不下去,也就只好擅自猜度起来了。“若真是如此,也实在是不怪你……”
“非也。”浸在水中的曹操不由尴尬言道。“是被人索走了。”
“家中哪位长辈?”公孙珣面露恍然。“要是这样,也是无妨,终究不是你过错。”
曹孟德不由干笑:“乃是被文琪在尚书台当面直斥的权宦曹节给索要走了!”
公孙珣不由一怔,然后目瞪口呆。
曹操见状愈发尴尬起来:“当日曹节遣人快马来此处,许我父如何如何,以求此猫。而当时,虽然曹节并未复起,但我父、我叔父还有我,都觉的曹节此人必能再掌局势……再加上彼时我虽然表面豁达,内心却郁郁不堪,也是把曹节当做了一根救命稻草,便一时糊涂许了此事。”
公孙珣张口欲言,却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文琪。”曹操不由叹气道。“你并不知道,将那狸猫送走以后,当日我便后悔了……非是怜惜一猫,乃是我渐渐想通,大丈夫生于世,怎么能耐不住蹉跎呢?孟子所言,你我俱能背诵,可为什么事到临头却要寻求苟且手段呢?我曹孟德既然已经是这个局面,不去潜心读书,磨砺己身,反而靠送礼物去投机一个权宦,事情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话?”
公孙珣终于叹了一口气。
“当然,”曹操继续在水中言道。“我当时也没想到文琪会因此家中不睦,更没想到你会给我家帮忙,求得何贵人之兄来安葬我家亲戚,最让人想不到的是,你居然如此有慷慨志气,孤身入宫与曹节相争……如此局面下,我的所作所为,岂不更像是小人行径?”话到此处,曹操以水泼面,擦脸言道。“文琪,我百般设计,以至于闹出昨晚笑话也不愿意直言此时,真不是赔不起一只猫,而是实在羞耻难耐,不想提及此事!”
公孙珣缓缓摇头:“孟德过虑了,士有忍耻之辱,必得就事之计……我的慷慨,乃是被曹节反制,逼入一隅,不得不做的;倒是你能够知耻而后勇,懂得砥砺自身的道理,反而让我艳羡!”
曹操连连苦笑:“话虽如此,有时夜间梦醒,却也是心绪难平啊!”
“哦?”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直言好了,别看我豁达恣意,但看到文琪白马银鞍,往任千石县令,然后又想到你诛杀王甫,面斥曹节,为天下人所重……官职也罢,声望也好,俨然后来居上,我心中其实也是有些妒忌的。”
“曹孟德也会妒忌别人吗?”公孙珣不由失笑。“莫不是在唬我?”
“我唬你作甚?”曹操当即撇嘴。“你可知道,我昨夜见那卞玉其人如玉,一度想直接纳进来的,就是因为文琪在此处,我心中装有心事,所以才没心思的……昨夜辗转反侧,我没有想那卞玉,却是在想文琪你啊!”
公孙珣不由暗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也是想了一晚上的黄龙与你曹孟德,这才拒绝了美婢服侍。
而一念至此,公孙珣却是面上微微一笑:“不管如何了,孟德兄与我坦诚相对,这猫的事情就此作罢,我回去自然与我家夫人有言语相对……除此之外,我还有一言要与孟德兄你说。”
“此事你能不笑话我便好。”曹孟德长呼了一口气道。“其余话语,尽管道来!”
“黄龙之事此时我也觉得虚妄可笑,”公孙珣忽然正色言道。“但虚妄之中亦有道理所在,我昨夜听到你那连襟兄弟夏侯妙才所言,曾有所思……”
“愿闻其详。”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井盆之内……这是我母亲所教我的,不知对不对?”
“若是真龙,自当如此。”
“其中,真龙未得风雨之时,时常被人认成水蛇黄鱼,也是常事吧?”
曹操大笑颔首。
“可若是真龙,又怎么会因为自己萎缩于井盆之内而自惭形秽呢?待到风雨汇聚,它自然会腾空而起。”公孙珣靠着潭壁认真劝道。“孟德兄才德俱佳,当日你我共饮,你说愿得征西将军以慰平生,我是没有半点怀疑的,今日也是如此!大丈夫生于世间,应该一日不堕其志!弱冠志气,更该如此!”
曹操听得此言,忽然从潭水中站起,不顾浑身赤裸,便于水中行礼拜谢:“文琪今日之言,操绝不敢忘!”
公孙珣也是大笑,他水性很差,便伸手扶住潭岸,想站起身来还礼……然而,甫一按住岸壁却觉得手下有一活物滑腻不堪,回头一看,更是大惊失色,然后一声惊呼,连跑带游,直接往对面逃去。
曹操抬眼一看,不由大笑不止:“大丈夫以龙自比,居然怕一条水蛇吗?”
公孙珣逃离彼处,回头一看,果然只是一条黄色水蛇,便不由面色通红:“我一北人,不识南方风物,还以为是毒蛇呢!”
曹操不由嗤笑:“圆头水蛇,也未曾闻有什么毒……”
公孙珣愈发脸红:“蛇类纷杂,你怎知这一只不是个有毒的?”
曹操连连正色颔首:“文琪说的对,这哪里是个毒蛇,分明是一只要化龙的毒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