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爽悚然而惊,但等他看到自己侄孙镇定的面孔后,却到底是稍微放下心来:“你是说,其人固然不会谋董,却也不会告发我等?”
“不错。”荀攸当即颔首。
“可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荀爽还是有些忧虑。“其人毕竟是西凉人,此番河内乱武,更是差点让袁本初送命,坏掉大局,万一……”
言语未迄,忽然间,外面一阵喧嚷,惊得荀爽当即闭口不言。不过,旋即又有心腹家人来报,说是校尉贾诩那里送来一群女人,只因家中狭小,无处安置,所以请司空帮忙照顾这些颍川乡人。
荀爽看了看自己依旧面色如常的侄孙,也是恍然点头,便扔下之前的谋董之论,长叹一声,然后亲自去安排那些已无父兄、丈夫,甚至连子女可能都没了的同乡妇女去了。
而待自己叔父走出房门,荀公达却是依旧宛如木雕一般立在舍中,盯着榻前烛火,久久失神。
正月新年,董卓正式派出使者布告天下,改元初平,但伴随着少年天子的这个新年号,天下却正式进入了兵荒马乱的时代。
河内方向,袁绍主力未失,却也称得上是伤筋动骨,于是乎,其人在河内三津加紧布防之余也是勉力振作起来,重新整编部队,积蓄力量……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其人行事愈发果决狠厉。
董卓让朝廷派出了大鸿胪韩融、少府阴循、将作大匠吴循、执金吾胡母班、越骑校尉王瑰等一众公卿来劝他罢兵,他非但不见,反而勒令已经没有兵马的王匡以河内太守的身份一口气逮捕了所有说客,并下狱处置,以示决心。
而酸枣方面,之前酸枣联军虽然歃血伐董,却因为令出多门,迟迟未能组织起有效攻势,所以一直在陈留与河南的交界处拖延不前。但过年以后,随着在河内舔伤的袁绍三番五次下令催促,而且一次比一次措辞严厉,一次比一次言语露骨,等到最后一次干脆把之前逮捕了才两三日的那些公卿全都押到酸枣,然后让人公开处刑……各路诸侯这才终于不敢再拖延下去,便在曹操的协调下,正式西征,并在上旬之内便迅速进逼到虎牢关前。
另一边,随着颍川太守李旻被烹杀,袁术和孙坚也终于直面起了董卓大军。
实际上,就在李旻被烹杀后第五日,徐荣和李蒙便突然率骑兵袭击了如今被孙坚当做大本营的南阳郡鲁阳城。而当时,孙文台居然正在城外与军中将佐设宴庆祝春日,全军军官还有当地官吏、乡老都在高台上饮酒,部分部队在台下陈列。
此时,若是董军骑兵发起突袭,说不定便能一锅端了。
不过,孙坚临危不惧,他见到对方只是其实先锋到来,军中并未有主持大局的大将,便故作镇定,依旧在台上饮酒作乐,而且言笑晏晏,丝毫不乱。等到酒喝完了,这才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安排官吏、部队从容入城,然后布置防守。
董卓军疑神疑鬼,生怕有埋伏,全程并不敢轻举妄动……而等到徐荣和李蒙这两个主持大局的人赶到,面对的却已经是防守严密的坚城了,便只好退却。
无论如何,正如之前所言,随着贾诩和吕布的威震三津,这天下间最后一层遮掩已经被撕下,乱世军阀混战,兵强马壮者为先,所谓大争之世彻底到来。
实际上,到了这一刻,即便是在太原的公孙珣也感觉到了时代浪潮的冲击,也不可避免的要与时代的中心发生一些碰撞了。
当然了,地理位置摆在那里,只是间接碰撞。
“于夫罗派人来恭贺上元节?”
在晋阳稍作休整,正在靠着抄家和‘捐献’收拢粮草、军资、壮丁,乃至于人才的公孙珣收到了一个颇有意思的讯息。
“不错,信使已到城中,乃是于夫罗亲弟呼厨泉,我以为其人的诚意还是很足的。”戏忠汇报的同时很干脆的表了态。
公孙珣一时沉吟。
话说,公孙珣在晋阳停驻了大半个月,并不只是单纯的聚拢粮草和辅兵;也不是和本地这么多世族玩抄家和捐献的可笑游戏玩上了瘾……从军事角度而言,军队不需要太多修整,想出兵的话,在控制了太原十六县二十余城后是可以立即出兵的;而若是想调教本地世族,也可以讨董之后再回头收拾他们。
实际上,公孙珣和他的幽州军是真的遇到了两个疑难之处:
首先是进军方向。
在太原祁县这里,晋地主通道就不再是一条线了,而是一分为二,一个往西南沿着汾水通往富庶的河东;一个往东南,通往上党盆地,然后连通河内与……魏郡。
无论从哪个方向走,好处和坏处都是明显的……河东路好走,而且还有已经开始化冻的汾水充当天然后勤补给线,但当面却有十余万击败了牛辅的正规军,士气正旺的白波匪,而且其首领郭太作为黄巾余孽,恐怕跟公孙珣是没什么好话可说的;至于走上党去河内,路是比较难走的,沿途山地、关卡颇多,但上党的匈奴正牌单于于夫罗和自称太守的张杨兵却比较少,而且双方有政治洽谈的可能性。
平心而论,如果公孙珣此时兵力充足,他绝对会分兵,但他只有两万兵,所以保险起见必须要作出决断。
其次,是谁来坐镇晋阳担任太原太守的问题。
说实话,真要是只选一个合格的太守,公孙珣手里现在可以用的人那就太多了,别的不说,郭勋、郭缊这哥俩能力和资历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