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是一群顶盔贯甲的兵士。
为首那人身姿挺拔,披挂着鱼鳞细甲,头顶金色玄武盔,正是奉旨平乱的英国公张世泽,他将滴血的刀收回鞘内,走进门环视一眼,怒声道:
“郑三俊呢,叫他出来!”
“这个杂碎,老子要亲手剁了他喂狗!”
听见这话,管家和几个女子都是掩面哭泣,张世泽起初有些纳闷,闻见空气中传来的一丝血腥味,这才看见郑三俊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
听管家哆哆嗦嗦,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之后,张世泽也是面色沉重,脸上的怒色略有消散,想了半天,回头向一名把总吩咐道:
“你带着人看住郑府,皇上新旨意下来之前,不能逃走或进去一人,否则,当心本督斩了你的头祭旗!”
“其余人,随本督继续平乱!”
把总浑身一颤,连忙抱拳喊道:
“卑职尊令!”
与此同时,无数哨骑自承天门而出,四散开来,他们手中高举一纸诏令,迅速将来自宫中最新的旨意通告全城。
“皇上有旨,京城乱象,乃由京、团两营、神武军平定!只诛首恶,余者从宽!”
“京城南北养济院重开,五城粥厂施粥以赈济灾民,快去领粥吧!”
“内阁首辅魏藻德监斩,立即将废康妃押至西菜市斩首示众,不得有误!”
“勋戚李氏于京城私动刀兵,有违大明祖制,经内阁裁定,改夷李氏十族,堆叠京观,立即执行!”
承天门打开,无数京营兵士手持刀枪整齐的列队而出,由各个军官带领分往各地平乱,京营兵和普通卫戍兵马的区别很大。
首先,京营兵全部都穿着精细铁甲,头上带着只有京军才能配备的燕翅盔,手里拿着的也是由兵仗局和军器司新打制出来的锋利兵器。
其次,京营经过几个月的整改,事迹早就不再是最初那个样子。
京营兵起初大部分都是吃空饷,世人皆知,所谓的大明京营不过是个毫无战斗力的花架子,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自从张世泽代替吴襄提督京营以来,京营便是日新月异的在变化。
空额首先被补齐,紧跟着朝廷将积欠的饷银追补,又由英国公府牵头,将所有的勋戚子弟裁撤,招募的本地军户入营。
除此之外,京营内还补充了相当一部分城外驻扎的团营精锐,当这些京营兵上街之后,形势迅速得到改观。
军兵不是差役,他们的使命就是杀敌,更何况京营中大部分都是本地招募的,自家乱成这副模样,没有人会不担心。
京营兵士们没有丝毫的留手,不论流民还是地痞、无赖,但凡敢于顽抗的,都是当街斩杀。
“旦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一队京营兵士冲上街头,三下五除二就将乱民击溃,为首那名把总曾在辽东战场见过血,他上前一脚将流民踹倒,用佩刀割下尚在滴血的首级,大喝道:
“首恶在此,圣上有旨,余者从宽,你等还不尽降!”
看这名把总和周围京营兵身上的血迹,乱民们再无任何抵抗之心,都是赶紧扔下手中兵器,跪在地上祈求饶命。
根据崇祯皇帝的旨意,京城内南北两所养济院需要立即开始收济流民,还有京城无处粥厂,也要立即开始施粥米赈济灾民。
这些东西废弃已久,若是在平日来看,皇帝一张圣旨就像要重新开放显然是异想天开,但这次的圣旨并没有详细说方法。
对下面的兵将来说,这种小小的余地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新建伯王先通接到圣旨后稍微一想就明白崇祯皇帝是什么意思,当即回身扯着嗓子吼道:
“本督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总之,要是一炷香之内筹不到平乱所需的粮米,你们还有本督,都要人头落地!”
“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都懂了吗?”
听见这话,其余的千总、把总们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出背水一战的感觉,纷纷抱拳大喝:
“懂了!”
“卑职等谨尊督令!”
提起粮米,新建伯王先通首先就想到文昌街。
这个年代的各行各业,实际上已經有了几分资本的味道,一些运营手段和后世并没有什么分别。
就拿京城米店来说,除夫妻老婆店这种小米店不算,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大铺子和商号基本都集中在文昌街。
换句话来说,这文昌街算得上是北京城的粮米一条街。
短短的一条街道,来回走上一遍就连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可如今却集中了近二十家大米店,这些同气连枝的大铺子垄断了京城粮米交易,价格自然也是看他们的心情。
放在平时,这文昌街虽然价格黑心一点,但一向都是生意兴隆,如今各地大灾大乱不断,就连京城天子脚下也不安稳。
很多人没有饭吃,人心惶惶之下,自然都想着买一些米面回家,好应付不时之需,所以长久以来,这文昌街更是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这种年头对商人来说就是机遇,除了毫无背景的小米店铺子以外,没人会直接卖出手中粮米,甚至提价售卖也成了傻子的举动。
真正聪明的商户,会说自己手中无米,一直将米面囤积起来,观望一段时间,伺机再放出去一小部分,紧跟着再继续囤积,这样能获得最大利润。
至于什么朝廷存亡和百姓的安危,又有谁闲着没事儿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