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初的一个晚上,吃过晚饭后,我照常帮妈妈收拾碗筷,打扫厨房,这时奎子背着包进来了,我知道他刚从医科大学坐火车回来,每个月他都会抽两个周末去陪鹿鹿。奎子一声不吭,径直回房间关上了门,没有理会妈妈问他是否吃过晚饭。我边洗碗边说:“管他呢,又不是小孩子了,饿了自然会自己找吃的。”妈妈也没有在意,我们继续聊着天干活。
不一会,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来电的是鹿鹿,还没接电话,我就知道她和弟弟又闹矛盾了,不然也不会给我打电话。我对他们这种孩子气的谈恋爱方式非常无奈,但又不好不管,只得接了电话。
“三姐,你快救我,奎子说他要杀我!他说他现在就要过来杀我!”鹿鹿吓得声音都变了,她呜呜的哭着:“三姐,你快拦着奎子别让他来,我害怕!”
“你等等······怎么回事?奎子现在在家里啊,怎么会去杀你?”我问。
“总之你先救救我吧,求求你了三姐。”鹿鹿语无伦次。
我赶紧安慰了鹿鹿几句,挂掉电话去找奎子。他没有锁门,其实那个门也没有锁子,我结婚前和奎子调换了卧室,那个卧室的锁,已经在两年前我和爸爸的那次争吵中,被爸爸一脚踢烂,至今没有修过。听鹿鹿的电话,我还以为奎子真的在房间里愤怒的摩拳擦掌,或者正在寻找什么行凶的工具呢,可当我着急的推开门时,房间里音响传出的摇滚音乐声,已经掩盖了趴在床上的他的哭声。我觉得有点好笑——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女朋友气成这个样子,还逞什么英雄豪杰,扬言要“杀掉”人家。我走过去推推他说:“诶,你没事吧?你们吵架能不能别带上我,眼看我也要当新娘了,能不能让我开心一点?”
弟弟没理我,把头埋在枕头里。我把音乐关掉,坐在电脑椅上,来回摇晃着转椅,等着他情绪好一些。过了一会,他依旧埋着头说:“你出去吧,我不会怎么样的,帮我关上门。”
奎子和我只差两岁,我们从小就互不相让多过彼此谦和,若是我俩之间发生战争,两个姐姐都会站在我这一边,所以在他面前我霸道惯了,虽说这样,可我还是在他每个不顺利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给他加油打气。我看着他趴在床上那怂包的样子,觉得他和鹿鹿这次吵架不像从前,我说:“这又是为什么?你不是刚从学校回来吗?”
奎子坐起身来,抽了一张纸巾擤鼻子,平静了一下说:“我今天去学校找她,还没走到她宿舍门口,就看见有个男生搂着她送她回宿舍,那男生我见过,就是他们一个专业的,两个人搂搂抱抱的,鹿鹿对我怎么没那样过?”
我瞪大眼睛,大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被劈腿了!而且人家好了多长时间你都不知道!”
弟弟低头默认了。
怪不得他那么生气,可想而知他那天根本没有和鹿鹿约会,一定是气急败坏的坐上回家的火车,一路上都忍着没发火,回了家才发狠说要“杀掉”人家呢。
我说:“算了,这是缘分,要是你们平时吵吵闹闹的,我还劝两句,如果是这样,那就算了,再说她还要念好几年书,将来人家成了医学专家,追求的人更多,我看你也拦不住。”
那晚我没有再接鹿鹿的电话,手机上的未接来电一个个增多,我发了条短信给她:“安心睡吧,没事。”弟弟和鹿鹿的缘分,就这样走到了终点,我知道那一定很痛,弟弟从小重情重义,幼儿园的朋友能一直要好到现在,更不用说青春年少时的初恋了,那以后他又交过几个女朋友,都草草收场,我不知道鹿鹿还在不在他心里,或许,她已经成为一种印迹,好的坏的,都是她在弟弟20岁前后那些年里,给予的最清晰的幸福和最伤痛的回忆。
结婚前的日子我被保护的很好,爸爸每天必须接我回家,妈妈怕我结婚时状态不好,成天要求我穿上长裤上班谨防感冒,紧张又忙乱的期待中,9月13号终于来了。
新娘妆是半年前就预约好的金牌化妆师、洁白的婚纱是姑姑为我定制的、佩戴的饰品是闺蜜从她的家乡选好带来的,郝姨一早就来帮忙做招待客人的早餐——糕汤,妈妈在一旁给新郎准备“上马饺子”,我和小枫共同的朋友们主动分为两边,一边来我家里成为我的“娘家人”,一边到他那边去陪他娶亲。四叔带着公司的成员们全部到齐了,姐姐和姐夫们帮忙招待宾客,家里的其他女性亲戚和我的三个伴娘,全都在卧室里陪我。
即便我如此期待成为一个美丽的新娘,我也同样对这一天的到来感到惶恐万分,这一天,那个陪我长大的小枫,终于要娶我为妻了,从此以后,我们会一同承担生命中的风雨,一同携手共进退,前方或许有鲜花盛开的山尖供我们俯瞰人间烟火,或许在豺狼虎豹的谷底仰望苍穹繁星。婚姻的大门向我们敞开,门里的甜蜜与哀愁,精致与琐碎全部列队欢迎,我激动的不知如何与他们一一握手言和,好让今后的日子延绵长久、细水长流。
楼下急促的鞭炮声将我从神游中拉回,伴娘们赶紧打开窗看个究竟,我听到楼下朋友们的起哄声、吆喝声、“为难”小枫的各种问题和讨要红包的笑声,他来了,就在楼下,正在经历娶亲必不可少的环节,而我在楼上,想让时间慢一些、因为我看到卧室门外的爸爸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宽大的背有些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