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不能放心,最后还是让弟弟留下来陪妈妈和孩子们。我说:“家里留个男人,姐夫和我们去医院。”就这样,深夜里,我们带着半昏迷状态的爸爸,开着外地牌照的车一路经过建国门内大街,闯进东二环,开到煤渣胡同的急诊大楼里。
医生先给爸爸吸氧,再帮他抽血化验。有了医院里浓度较高的氧气,爸爸的精神好了一些,在等待化验结果的时间里,我去走廊里找卫生间,这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有好多病人,他们挂着点滴,走廊里是他们直接铺到地面上的被褥,还有需要更换的衣服,被褥边上是他们的一些食物:牛奶、点心、盒饭、方便面······也许是晚上的缘故,气味特别不好,我小心的经过他们,找到了走廊边上的卫生间。之后我看到走廊尽头的门,门外隔着一条小路就是另一个大厅,我好奇的走进去,发现里面如火车站候车厅一般,设置了一排排的座椅,座椅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一看便知,这些人是病人家属,他们晚上陪床没地方睡觉,都挤到这里休息。冷气十足的大厅边缘有买卖和租赁住院用品的超市,我打了几个冷颤,离开了。
回到急诊楼,我和大姐去找医生,询问能不能先让爸爸住院,再进行接下来的治疗。医生遗憾的摇摇头说:“你看外面的走廊里,最边上那个病人肝癌晚期,离他最近的那个是胃癌晚期,这些人有的都已经在走廊里住了半个月,还都没有等到床位,大家都是一边治疗一边住在急诊大厅,我们作为医生也很无奈,希望你们病人家属多多理解。”
大姐看住院没有希望,只好先等着化验结果。她和二姐看我已累到睁不开眼睛,就叫我回家等消息,二姐说:“你叫个车先回家睡会,医院有我们就够了,这段时间你一个盯着也太辛苦了,你看黑眼圈多重,回去好好睡一觉,万一明天还有更需要人的地方,你也能搭把手。”
二姐说的没错,我回家只睡了四个小时后,就被微信声吵醒。大姐在群里说:“医生说咱爸没有两天了,请务必不要声张,并委婉告诉咱妈,我现在叫救护车速速回内蒙。”
不等我反应,她一条又一条的发来信息说:“救护车马上会到医院,你姐夫开车回去接你们,你们现在就收拾爸爸的东西,车子大概半个小时后到,不要耽误时间。”
“你姐夫接到你们后,会回到医院,让咱妈和奎子上救护车陪着咱爸,如果人路上不行了至少能见到妈妈,你和你姐夫开咱爸的车,带着两个孩子跟在我们后面,随时听我消息。”
“务必把爸爸的所有物品带齐,尤其是止疼药,一会让奎子一起带到救护车上来。”
“老家的姑姑和深圳的叔叔我已通知,他们都买好机票,会在今晚到内蒙,四叔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他已到中心医院定单间病房。”
······
妈妈早已听到我微信不停接收信息的声音,她问:“是不是医院有什么消息了?”
我怕她害怕,对她说:“我爸的pd-1结果不是阴性嘛,这样的话也没有必要继续等了,大姐二姐商量说,还是回内蒙古继续做化疗吧,这样照顾起来也方便一些,大姐说今天就回去,让咱俩收拾东西呢。”
聪明的妈妈听我这么一说,马上猜到了,她二话不说的开始收拾东西,把辰辰和我的大外甥喊起床,快速的帮他们穿衣服。刚收拾好,姐夫已经到楼下了。
我和姐夫开车到底跟不上救护车的速度,还没出北京,我们就跟丢了,二姐不放心我俩,不停的在微信里问现在是谁在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看好孩子。她时时通报着爸爸的状态:他吸着氧,不怎么咳嗽了,但是无法平躺,只要躺下就呼吸困难,只能坐在车里,就这样坐了六个小时,奔驰的救护车已把他带到内蒙古中心医院。我和姐夫先顺路把两个孩子送到他们各自的奶奶家里,快马加鞭后,看到了医院急诊室里的爸爸。
爸爸坐在轮椅上,因为要被推着做一些检查,他的氧气换成了氧气枕,大姐帮他把氧气罩扶到嘴上,弟弟推着轮椅,爸爸面色铁青,惊恐的睁着眼睛,张着嘴大口吸气。我害怕的发抖,爸爸的样子,像是看到了死亡的来临,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离开。他惊惧的表情似乎在说:死亡,你给老子滚开、快滚!我全身颤抖着跟在轮椅后面,懵的不知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幸好,爸爸刚才的反应是因为劳累过度,缓了一会儿之后,他竟然好些了,又能说话了。
毕竟是家乡的医院,病患不多床位也足够,爸爸还没有办理任何手续就先住到了住院部14楼。第二天一早,医生开始查房,专家身后跟了两三个医生,还有两个实习医生。专家看了看爸爸,询问了几个问题让他自己回答一下,然后把我们叫到门外说:“目前你们有两个方案,第一是保守治疗,也就是不要再继续用药了,我们每天都会开一些营养类液体,尽量维持他的生命;第二是继续化疗,之前我们不是做过两期吗,现在我们继续就好了。但是看病人现在的样子,他的生命已经不多了,化疗的话也许会让他更疼,但我们也会尽量控制病情。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化疗,需要你们家属拿主意,你们先商量一下,尽快告诉我。”
专家带着几个医生离开后,病房里留下了一个实习医生,她盯着爸爸看了一会,又问了守在旁边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