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海一觉醒来,窗外的细雨淅淅沥沥、打湿了小半幅窗帘,也让搁在桌上的那本散了架的牛津字典彻底失去了修复的可能。
下了雨、霍海也就没办法去跑步,幸好老娘熬了小米粥、咸菜和煮鸡蛋,跟往日里一样、纯粹是为了照顾昨天跟小舅拼酒、喝多了的老爹。
无须下楼去买早点了,但霍海也并没有他老娘所想的那么失落。
跑步,是习惯。
每天早上出去跑步、顺便买早点,也是习惯。
有些习惯的形成是源于条件反射,比如尖锐的东西靠近了眼睛、即便是明知道不真的被扎伤,但还是会闭眼的。
有些习惯是被逼出来的,比如天再冷、也需要起床按时去上班,否则老板的脾气再好、也绝对是炒鱿鱼的行家里手。
有些习惯则是源于爱情,比如睡前的晚安、比如早上起来的那一声‘早’。
当然,有些习惯则是源于责任,比如必须让女儿有早餐吃,而且还必须让她吃饱、吃好,营养跟得上。
不可能再有那个可爱、可气、可恼的女儿了,但霍海还是习惯性的在想着、在思念着。
霍卫国的宿醉让自己获得了无微不至的照顾,但要是指望老婆会因此而给他好脸子、那就纯属白日做梦了,见儿子吃完了早餐就进屋去学习了,赶紧咽了那白煮蛋、将碗里的小米粥喝光,擦了嘴便去拿伞、准备去菜场。
收拾着桌子,岑超美说。“老霍,有十七块钱的零钱吗?”
“做什么?”
“儿子要交考试费了,四十七,我兜里只找到了三十。”
霍卫国把口袋里的零钱摸出来、瞄了一眼便道。“那等我买菜将钱破开了再给他吧。”
岑超美点头,紧跟着便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正色道。“老霍!儿子可快中考了,不许破坏他情绪!知道不?”
霍卫国愣住了,眼瞅着老婆的脸色就沉了下去、苦思片刻便恍然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还记着昨天晚上说了不再提的呢。”
“就怕你猫尿灌多了、答应的事儿全忘了!”
霍卫国打了个哈哈、赶紧溜出门,进了菜场买了菠菜、想着还要买条鱼回去清蒸,结果在卖鱼的摊位上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直起身子才发现是张念怀他爸,张启峰。
瞅了一眼霍卫国手里拎的菜,张启峰乐了。“菠菜、西洋芹?这是准备给儿子补充营养、顺便清火的吧?”
“是啊,快中考了嘛,电视上说这些蔬菜都是补脑子的……”
张启峰将手里的塑料袋举高,自嘲了起来。“还不是一样?我那口子还逼着我来买猪脑子呢,说吃什么补什么,可猪那么笨、真要是吃猪脑子也能补的话,我就想不明白了、她怎么就不担心儿子会越补越笨的啊?现在已经是跟猪差不多笨了,吃了猪脑子要是补的比猪还笨,那可怎么得了啊?”
类似的牢骚话、笑话,男人们几乎都会说两句,于是两个人也就相视苦笑。
霍卫国要了条鲈鱼、见张启峰问也不问价儿就挑了条桂鱼,心里有些复杂、但神情间却是没有显露,等鱼贩子过了秤、宰杀装进了袋子,这才询问张启峰晓不晓得塑料厂改制的情况?
“哎,改什么改啊,越改越完蛋!还不是因为有人瞅着塑料厂的那些设备起了贪念、想要搂进自己的口袋里?你说原本效益挺好的厂子、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啊?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早晚那帮孙子要捞进监狱才会老实!”
张启峰不在塑料厂上班了、自然是什么话都敢说的,可岑超美还在厂子里呢,霍卫国也就赶紧岔开了话题。“还是你有眼光啊!当年停薪留职的那步棋算是走对了,要不然你们夫妻俩现在也该头疼了。”
“可不是嘛!当年那么红火的厂子、这才几年的功夫就不行了?我听说行政缩编的结果就是要么走人、要么拿三成工资熬着,也就是我前几年还挣了些钱、目前还撑的住,要不然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张启峰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就是我家那小子啊、真的是不争气啊,我托关系让他上的补习班效果真没怎么见着,可问题是一个月也要一百二的啊。这眼看着就中考了、可他们学校跟穷疯了一样让孩子们从家长口袋里掏钱,这不下周一又要交试卷费、报名费什么的,一次就是一百一十七块钱啊!你说要是真的印卷子给学生们去做的话,那不得摞起来得有一人多高?这中学现在也是跑步向‘钱’看了,还真当我们这些个家长不知道物价、没上过学、没做过试卷的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霍卫国愣了下才道。“要交一百一十七?”
“是啊,我老婆上个月工资到手才六百二,也就是我在外面倒腾点小生意、还能攒出钱出来,要不然可不是拉饥荒了?”
一路聊真、一路发着牢骚,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哪一家不是在为了孩子的未来而忙活着?
霍卫国进了家进儿子跟张家的小胖子在客厅里做试卷,进了厨房搁下买回来的菜、可就赶紧掏钱,等将将霍海喊过来将一百一十七块钱递了过去,压着嗓子没好气的说。“要交多少、就说多少!想痛改前非也没必要这么干!以前的事儿从今天起就不再提了,以后要用钱直接说,只要是合理的、是必须的、是跟学习相关的,难不成我跟你妈还会不掏?要不是正好碰见了小胖子他爸,都不知道你们学校这么黑,试卷费一收就是一百多块的,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