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书画中经常碰到这两种情况:一是有些作品作者自书名款或钤有印章;二是有些作品没有款印。从古书画的鉴定而言,前者是辨真伪,而后者则为明是非,二者是有区别的。
有名款印记的,要辨真伪,无印款的书画在流传过程中,经后人评定,认为它是某代或某人所作,这种评定,有的是正确的,有的是错误的,正确的当然可信,评定错了的,就不可信,因此还需要我们去辨别这些评定的是或非。这就叫明是非。
有些没有被评定过的,我们还要重新去鉴别和评定,但这仅存在是的问题,而不存在非的问题。虽则如此,也属于明是非的范畴。
以上说的是一般情况,还有一些特殊情况。第一种情况是,虽为无款印仍存在着辨真伪。主要是指人们仿元以前的字、画、染旧所造的假古董。例如日本《爽籁馆欣赏》画集影印出来的几幅无作者名款的所谓五代曹仲元、韩虬、左礼的“菩萨”、“水官像”轴,是晚清人可能出于广东地区所造的伪作。画上又仿书了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体标题,说它是某某人所作。对这类假古董主要是从仿古做旧方面来辨识它的作伪的实质。因此,尽管它没有款印,但鉴别它仍是一个辨真伪的问题。而对于鉴别伪作的赵佶标题,又存在着明是非的问题了。
第二种情况是,虽有款记却是个明是非的问题。主要是指古代勾填摹仿的一部分作品,以书法为多,当时只是为了搞一个副本以广流传,并不是存心做假。如唐代《万岁通天摹王氏进帖》,它是原底破损残缺笔画处,用墨线圈出示意,这正表明它不是存心作伪。对于这类东西,我们只要了解它确是唐摹本即可。至于原底的真伪,又当别论。因此,虽系有款人法书,但仍是一个明是非的断代问题。
第三种情况是,一件东西之中,辨真伪与明是非杂糅在一起。如旧题为柳公权书的《兰亭诗》卷,它本身是无款的真唐人书,被后人乱定为柳笔,题跋和收藏印也有真有伪,碰到这种情况时,要作具体的分析,不能笼统地说它是真是伪,或是或非。
以上说明,要做到“辨真伪与明是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逐步积累经验,鉴别古书画的经验丰富了,才能比较有把握。
在鉴别古书画的真伪和断代时,要不要从艺术角度去差别,衡量它们艺术水平的高下呢?就鉴定工作本身来说,所要判别的,首先应从作品的艺术形式手法,如用笔、用墨、用色、章法等等最基本的东西着手,舍此别无它途。但是那些高手作的书画,其艺术手法、笔墨技巧的确要比一般画家高人一等。
作伪者是摹学不到的。有些书画家在世的时间长,而作品的艺术技能和水平又是不断发展的,因此,从艺术技巧优劣的角度上来断真伪,就必须将某一书画家的作品按其艺术的发展情况分别定出几个标准,而不能笼统地死守一种标准来衡量。否则,就会把不成熟的早期作品看成赝品。
作品的优劣标准,是一个比较难以说清楚的问题。世俗之人往往停留在“工”与“拙”的判断水平上,以为“工能”总是优,“生拙”应是劣。绘画画得像真,且技巧又熟练,都可以说是工。但是专讲像真,缺乏艺术独创,那只不过是标本挂图而已;技巧熟练到了油滑的程度,反而走向反面变为庸俗可厌。
书法写得四平八稳是一种起码的条件,虽工却不能称为优美的“法书”。对于古代的“文人画”就不能片面讲状物是否逼真,刻划是否细致。他们往往追求有生拙之趣,而不以工能见长。书法中也有如此情况。这些问题很复杂,何者为优,何者为劣,是很难用抽象的名词解释清楚的,要得到正确的判别,只有在大量的作品中反复阅看才能逐步熟悉它,得到比较明确的认识和理解。
进一步说,鉴定与鉴赏是两码事,绝不能把好坏和真假等同起来,简单地认为好即真,坏即假是会犯错误的。如清王翚早、中年做了许多宋元人的伪本,那时他的绘画技巧已相当高了,其仿宋元人的伪作,不一定在宋元人之下,如果不研究他的仿作像不像那些被仿的作品,单从画得好不好、技巧高不高这一方面去着眼,就难免以为是宋元人的真迹。
还有一些本来是艺术上的高手,因为偶然的原因,遇到不利的客观条件,如纸笔工具不好,或下笔时精神疲乏,兴趣欠浓等等,就不能保持原有的水平;不过,这种下降总不会距离原有的水平太远,或者仅仅是局部的瑕疵。
碰到这样的作品时,我们必须小心谨慎地从各方面去观察研究,弄清其原因,作出正确的判断,否则就容易误认为是伪作了。还有一些本来不是书画名家,而是社会上知名人士的作品,其艺术水平本来不高,他们的作品可能有文物价值,但在艺术上并不重要。还有一些画家不大会写字,他们的款字往往写得很拙劣。诸如此类,更不能单从艺术上的优劣来评论其真伪了。但也要防止过分宽大,处处原谅。
如题款为某一名家的作品,仅有小部分较好,而大部分则一无是处,把它定为真迹,那也是不对的。事实上,过严、过宽都是心目中没有正确的标准和样板的缘故。这样一来,真伪、是非的正确判断就无从产生了。鉴别古书画的大敌是偏爱、偏恶。如果只凭自己的主观标准,喜欢的就是好的,不喜欢的就是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