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不知道,就在她半睡半醒时,身在忘机楼的薛睿正因今日一场虚惊而庆幸着。
下午的时候,他照常到大理寺牢狱去查问犯人,路过刑房,正赶上里面在对一名男犯施鞭刑,他忽就想起余舒昨日提醒,要他远着那些尖角刀剑,所以一时心动,就没多做停留,谁知就在他走过刑房几步后,扭过头便看到了惊险的一幕——
一把尖利十足的铁钩从门内飞出来,直穿过他刚刚所站的地方,下一刻便砸到了对面墙上延伸出来的架子,打翻了架子上放的引火盆,冒着火星的滚油泼洒了一地,发出“嗞嗞”的响声,地上被烧出一片焦黑。
薛睿当时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可以想象到,刚才不是他走快了几步,那么那把铁钩便会毫不留情地刮到他身上,即便是他侥幸躲了过去,也要被墙上掉下来的火盆在身上溅几个窟窿。
刑房里的牢头惊忙跑出来,看到薛睿脸色,就差没有跪下来请罪,原来是他用刑,鞭子抽歪了,没打在犯人身上,鞭子上的倒刺卷带到一旁悬挂的铁钩刑具,直接甩了出去。
薛睿有惊无险,便没有过多责怪他。然而回到忘机楼,却是一阵后怕,以及疑虑——并非是因为余舒精准的先见之明,而是因为在这之前,府中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给他送来。
要知道他们薛家供养的不只几个懂得风水面相的易师,祖宅里还深居着一位昔年两榜三甲的大易师,年年月月,都会为薛氏一族中的几名嫡亲卜算周全,薛睿这长子嫡孙想当然身在其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专人送来密信,凡天灾人祸,有则叮嘱,无则放空。
所以薛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顺风顺水过来,即便有灾劫,也都是无惊无险地度过,像今天这样明显的血光之灾,祖宅里那一位却没有一点动静,反而是余舒不经意的一个提醒,正中其言,不得不让薛睿深思。
身在贵胄名门,薛睿儿时便被薛凌南抚养膝下,祖父是天子近臣,伴君如伴虎。言传身教之下,便养出他一身谨慎来,一点旁枝末节,他也会加以引申。
或许今日只是个意外,或许是他多疑,但不论如何,这都给薛睿提了个醒,祖宅里的那一位,过去靠得住,这往后,就不一定了。
“公子爷,夜深了,您是用完宵夜再歇息,还是先洗一洗?”贵七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薛睿收拢了思绪,道:“今日早些睡了。”
余舒差了人到忘机楼送话,说是今晚不回来,他也没意思熬夜,不如早早休息,明日见到她再说别的。
这隔日是二十五,逢五、七、九,就有方子敬的讲学,余舒就算不眼馋他先前许下的那一门测字奇术,也是一定要到的,她是想打探一下圣祖祭日的消息。
今天上的依旧是早课,余舒进了太史书苑大门,就直接朝棋馆的方向去了,奇术最早起源于四艺,方子敬先引他们入门,琴、书、画都已讲过,就差这一个“棋”字,没有讲完。
今日课上要用到棋子,余舒昨晚让人回忘机楼取了,沉甸甸的装在书匣里,挎在肩上,走在鸟语hua香的书苑中,闻着新鲜的空气,心存学志,倒真有几分书生早读的惬意。
余舒进到棋馆中,先打量四周环境,只见室内铺陈着许多木色枯黄古旧的方几矮凳,约有二十余套的样子,有一些穿着常服的学生在其中落座,摆弄着各自带来的棋子,个别一两人手中还有棋谱。
在座这些院生们所用的棋子,各不相同,有的是雨hua石磨洗的,有的是用木料雕刻的,最值钱的应该是一套晶莹可爱的绿玉石子,主人正是那方子敬的外孙女,司徒晴岚。
余舒看到她右侧空着位子,想了想便走过去打招呼“司徒姑娘。”
司徒晴岚扭头见是她,文静的脸上便扬起笑容“余姑娘早啊。”
余舒在她身旁坐下,扫了一眼她手中握的书卷,模糊分辨出封面上“棋灵”二字,记忆一闪,便不避讳问道:“你看的可是《棋灵经》吗?”
司徒晴岚大大方方点头,继而又反问道:“余姑娘也阅过此卷?”
余舒摇摇头,心中暗笑,就记起早先前她被纪星璇找到,拿出几样所谓的“宝物”要与她交换六爻绝学,当中就有这一部《棋灵经》,那时她孤陋寡闻,眼界有限,满以为这是一门了不得的奇术,如今再看,却是不少易学世家子弟随手可得的大路货。
好在她精明,没有上当,不然岂不是被纪星璇当二傻子糊弄。
司徒晴岚看余舒目光闪烁,也不知她想到什么,因方子敬背后指点,她有心结交眼前这位近来名声大噪的女算子,便主动将手里的书卷递给她,道:“这《棋灵经》分成三卷,是外祖收藏,我半年前才学起来的,你若有兴趣,不妨与我一起研究。”
余舒不止一次感觉到司徒晴岚对她示好,心想着这或许是方子敬的意思,想了想,便顺手接过来,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故意叹气道:“一起研究是好,只怕我学的慢,拖了你的后腿,你到时候别要后悔。”
司徒晴岚眼波一转,掩嘴笑道:“哪里会,你是不晓得我一个人做学问,常常孤寞,能有个人作伴,与我讨论长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余舒心直口快地说:“怎么一个人学,你家里没有同岁的姐妹吗?”
易学世家人口虽不见的兴旺,但族中儿女多半要学易,方家身为京城十二府世家之一,子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