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三十鞭子,轰出去。”
纪老太君冷漠地亲口发下指令,余舒被压着跪在门口,她强迫自己镇定的想一想办法,可一环扫屋内屋外,对上一双双或是冷漠,或是厌烦的目光,她才猛然意识到——
她现在的处境真是糟透了。
原本她是以为,偷鱼被抓,顶多是挨一顿罚,还能因为她吃了两条鱼,这家人就杀了她不成,她做事,不是不计后果,只是习惯于冒险,假如风险概率不足够,她都会随心去做,绝不会畏首畏尾。
可现在看来,这偷鱼的情节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这一家子老小恐怕是因昨晚闯入内院的贼偷没有抓住,迁怒于她,而自己之于他们,现在不过是一个让能让纪老太君消火的东西。
正在气头上的纪家人不会听她狡辩,花言巧语已经行不通,搬救兵?她就认识一个青铮道人,可那老头警告过她不能透露他们的关系,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余舒压下。
而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求饶,而对方却不一定会心软。
她和他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打她,他们不会心疼,撵了她,没人会说半句闲话。
余舒攥着冒汗的手掌,渐渐生出了慌乱和怀疑,她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天真地误把这突如其来的古代生活,自我想象地得太过轻松和美好了?
“启禀老太君,鞭子取来了。”
“打。”
持鞭的总管在空中甩了下鞭子试了试力道,细小的破空声让余舒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回忆起不久前落在手臂上藤条,那种刺刺麻麻的痛觉,不至于让她害怕,却是她十分讨厌的。但当这鞭子突然抽打在背上,她才知道,藤条真的差远了——
“啊!”
她听见一声尖叫,然后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下意识的夹起了肩膀,冷汗唰的就落下来,她试图闪躲,却被人牢牢地抓着,动弹不得。
“啪!”
“啪!”
这是鞭子,不是藤条。拇指粗细的牛筋鞭子,隔着衣裳抽在背上的声音,依然响亮。挨到第三鞭时,余舒还想着忍一忍,可又过了三鞭,她已经在这让人骨头打颤的疼痛之余,分神考虑着怎么博取这一家人的同情。
自尊心这种东西。她有很多,但是她更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这三十鞭子真打完,她怕也去了半条命了,再被丢出去,没人管。活不活的成都是个问题。
手指扒着门框,余舒憋着一口气哑声开口道:
“老、老太君,我知道错了。求老太君恕——啊!”
“啪!”
这一鞭子下来,格外的火辣,疼的她嘴皮子都咬破了,尝到了咸咸的铜锈味,她可以想象自己背上的衣裳已经破了。紧咬住牙喘了口气,不让怒气显在脸上。继续哀声讨饶:
“...求老太君,恕、恕罪,我知错——啊!”
纪老太君纹风不动地坐在太师椅上,一身精描细绣的绾花褙子,萼绿的百褶子裙下头露出一双小脚尖,她手里端着茶,冷眼瞧着趴跪在门外求饶的余舒,面上的怒气消退了一些,却没半点开口喊停的意思,但见余舒背袄破开,露出了血丝儿,她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扭头去同纪孝谷说话:
“孝谷,不是为娘说你,你方不足四十,正是时候再续弦,不然你院子里那些女人,整日的无人管束,把家里头都造的乱嗡嗡,一个不好败了我们纪家门风,等你父亲任罢回乡,你叫为娘拿什么面目对他。”
“儿子知错,让母亲惦劳。”纪孝谷当即撩了衣摆,离座跪下,冲纪老太君磕了个头,却不提那续弦之事。
纪老太君看着他,耳中是余舒一声弱过一声的喊叫,她最终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怎舍得多加责备,摆手让他起来了:
“你的事,等你父亲这次回来再说吧。”
“是,母亲。”纪孝谷站起来,立在一旁,并不落座。
而门外,余舒挨了快二十鞭子,就要疼的晕过去,要不是有人从后面死抓着肩膀,她早趴倒在地上,心神恍惚,满脑子就只剩下疼,汗如雨下,粘腻的汗水从眉毛流到眼下,代替了不肯流下来的眼泪,刺的她晕眩。
这种感觉恍然让她回忆起,她很多年前叛逆的年纪,被父亲痛打的那一回,皮带抽在背上的感觉和鞭子很像,几乎是一样的疼,不同的,是那时有母亲和弟弟在维护她,就连动手打她的父亲,其实也是心疼她的。
而现在,心疼她的人一个个都不在了,在这里,没有人会在乎她。
余舒突然很想哭,她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掉眼泪是多少年前的事,她哭不是因为她疼,只是因为她想念家人,而她清楚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们。
她从来都是一要死要强的人,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就一直暗示自己要开开心心的活,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念家人,就是害怕想起他们自己会软弱,会害怕面对这个陌生又未知的世界。
“行了,”纪老太君看见余舒目光涣散,不再喊叫求饶,遂把茶搁下,再还有五鞭没有打完时,喊了停。
并非是心软,只是不想真的闹出人命来。
“送回去给她上药,换件衣裳,然后撵出去。”
纪老太君金口一开,余舒被人拖了下去,在她亲娘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赶出了家门,
不过,想必就是翠姨娘知道,也不一定会敢在老太君和纪孝谷的气头上求情。
* * *
大中午,余舒歪歪扭扭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