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去找云华扑了个空,一筹莫展地去到忘机楼,厨房开小灶给她烧了几道时令小菜,一个人喝闷酒。
找不到云华,不仅意味着薛睿的身世成迷,更意味着她无缘《玄女六壬书》,前途突然间又变得渺茫。
外面的雨早停了,推窗一片沁凉,余舒喝了一壶hua雕,刚有些醉意上头,就听到外面走廊上“咚咚”的脚步声,转眼到了门口。
“姑娘,前头刚才来人说是您府上出事了,请您快回去做主呐。”掌柜的林福急着脸禀告。
余舒眉头一皱,却不见慌张,搁了酒杯问道:“来的是谁,让人上来。”
林福匆匆去了,不一会儿领着一个人回来,却是她院子里的大丫鬟鑫儿,鑫儿一见余舒就跪下了,屋里有外人,她没乱说话,但瞧那小脸hua容失色的,就知道不是小事。
“老林你去忙。”
余舒开口,林福识相地躲远了,临走之前不忘把屋里伺候的小蝶也给带走。
“说吧,家里怎么了?”
鑫儿飞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下午那场雨刚停,余府来了几名捕快,点名要带翠姨娘回衙门问案,余舒不在家,府上顿时乱作一团,贺芳芝在医馆没回来,赵慧只能出面同捕快周旋,问明情况。原来竟是今天一早有人到衙门告状,声称他家里十几年前有个家奴跟人私奔,逃了出去,现在找着人了,却发现这奴婢早就生儿育女,自立门户,所以才来报官。
告状的这家不是别人,正是翠姨娘之前的主家,户部尹侍郎尹周嵘。
“捕快说尹家的总管拿了余夫人的卖身契,又有当年人证。非要把余夫人带去衙门审问,贺夫人不答应,他们就要硬闯,周管事带着护卫阻拦。两边就动起手来,当时场面太乱,贺夫人不小心被人砸中了头,流了好些血。”
余舒原本还能沉得住气,听到这里,陡然色变,一下子站了起来:“砸着头了?要不要紧!”
“瞧着是破了个口子”鑫儿一向温柔,此时却愤愤地咬牙切齿:“那几个逞凶的捕快见状不妙,敌不过咱家护卫。就趁乱溜了。主子,您快回去瞧瞧吧。”
余舒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林福就在楼下候着,没有走远,看到她们下来。忙迎上去,关心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余舒停顿了一下,对他说:“叫上阿平阿祥跟我走。‘
怒则怒矣,她却没有气昏了头。今日之日,绝不会善了,尹侍郎下了狠招要和她作对,摆明是要为尹元波那混账寻仇。
那些官差今天走了。明天恐怕还会再来。
她不怕事情闹大,就怕把家里几口人牵连进去,阿平阿祥身手了得,暂时带回去看家护院,以防万一。
余舒带着人回到府上,路经大厅扫了一眼。就见里头桌翻椅乱,门口两只赏瓶也被推倒了,碎了一地,不见有人收拾。
进了后院,一路上都不见人。直到贺芳芝夫妇的居所,才见到挤了一院子的下人,周虎带头在外面跪着,余舒心中有气,从他们身旁经过,看都没看一眼。
护主不力,要他们何用!
贺芳芝先她一步回来了,此时正坐在赵慧床头安慰,看到余舒进来,倒是没有怨怼,只是叹了口气,对她说:“你娘早先伤过一次头颅,留下遗症,这回好险没有砸到同一个地方,不然——”
他话没说完,就被赵慧拽了一下,瞪他一眼,扭头对余舒温声道:“不碍事,就是破了点皮,那椅子腿儿断了,擦着我头皮飞过去的。”
她说的轻巧,可是余舒分明见她额头上缠了几圈白纱,隐约透着血渍,样子又虚弱,想到赵慧命苦,当初在义阳城遭过一次毒手,几乎丧命,眼下又因她再次受罪,余舒懊恼十分。
也是她这些日子为了薛家的事急地团团转,没有给赵慧他们卜祸,没能算到今天这一出血光之灾。
“都是我不好,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叫娘受罪了。”
赵慧本来就不怪她,听她喊一声“娘”心口都软了,招招手让她过来“说了我不要紧,今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余舒低头沉默,不知该怎么对她说。
赵慧却有些着急道:“你可不能犯糊涂,虽说你母亲以前在人府上做过丫鬟,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就算他们说有卖身契为证,咱们也不能认了。”
这道理浅显,赵慧这个妇道人家都懂得,一旦翠姨娘被官府判做逃奴,对方捏着她的卖身契,就是她正儿八经的主子,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这事儿表面上碍不着余舒的前程,她的亲生父亲毕竟是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翠姨娘这辈子唯一做的一件聪明事,就是改嫁到纪家做小的时候,没把这一双儿女也当奴才卖了。
所以,余舒当初摆脱纪家,索要她和余小修的户帖,没遇上什么阻碍,因为他们姐弟是寄人篱下并非卖身为奴,后来在京城自立门户,就是顺理成章了。
余舒就怕翠姨娘的出身会被人拿捏,所以纪家破败之后,她先将翠姨娘藏了起来,时过境迁,才借着芙蓉君子宴,讨了薛贵妃一个恩典,到户部去给翠姨娘修改了户籍。
但是她只防着纪家使坏,却没防着尹家会来这一手釜底抽薪,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果真今天让他们带走翠姨娘到衙门审问,余舒敢肯定,尹侍郎肯定有办法让翠姨娘坐实了背主私逃的罪名,正大光明地把人抓回侍郎府当奴才使唤。